用《山海经》破译后羿射日：其中隐藏着中华民族的重大历史信息

在《山海经》中有一些后羿射日的记载，不过基本不见于今本。唐人成玄英《山海经·秋水》云：“羿射九日，落为沃焦”。宋代《锦绣万花谷》引《山海经》云：“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十日，落沃焦”。到了西汉时期，人们又丰富了羿射九日的传说。其《淮南子》有云：

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

羿射九日是一个神话传说，其故事本身是假的。然而，该故事含有一些历史、文化、民族方面的信息，如果我们深入挖掘，就能够有所得。这个故事中主要有两个线索，一是羿，二是十日。

这里的羿是尧时期的人物，是东夷族某一个部落的首领。东夷是一个十分擅长射箭的民族，《说文解字》是这样解释“夷”的：“平也。从大从弓。东方之人也。以脂切。”该字的就像一个人背着一张弓。帝俊则是东夷族的著名首领，传说商朝人的祖先就是帝俊。在夏朝时期，又出现了一个羿，称为“后羿”。他曾经夺取了夏朝王位，嫦娥就是他的妻子。夏朝时期，将国王称为“后”，因此叫做“后羿”。但是两个羿并非一个时代，或许羿是一个部落的名字，或许该部落的首领就称为“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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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市东夷文化标志园

而中国古代向来有十日的传说。《左传》云：“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古本《竹书纪年》讲到夏朝后期也出现了十日并出的现象，“胤甲居于河西，天有妖孽，十日并出。”《山海经》中传说“十日”居住在扶桑树之上。《海外东经》记载“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大荒东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山海经》中《东山经》、《海内东经》、《海外东经》、《大荒东经》都是记载山东半岛一带的地理和民族分布情况，可见“十日”的传说和山东的东夷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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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东夷族的太阳崇拜和鸟图腾

东夷族将鸟作为图腾，在河姆渡遗址中就发现了大量的鸟形的文物，如双鸟朝阳象牙雕刻、鸟形象牙雕刻、圆雕木鸟等。商朝传说自己的祖先是玄鸟，《诗经·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秦人的祖先也是东夷族，他们也有类似的传说，《史记·秦本纪》记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据说东夷首领少昊以“以鸟纪官”，《左传》记载：

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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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

东夷族为什么以鸟为图腾，目前尚不清楚。有一种说法是在原始社会，人类看到鸟会衔带燃烧的树枝，便认为火是鸟带来的。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最近的澳大利亚大火，就有黑鸢和棕鹰等为了捕捉仓皇出逃的动物而用燃烧的树枝扩大火情的情况。在西方，古代将这种携带火种的鸟称为“不死鸟”（Phoenix），传说它五百年会引火自焚一次，然后浴火重生。而中国则称为“凤凰”“朱雀”，《孔演图》云：“凤凰火精，生丹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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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画像石上的凤凰纹朱雀纹样

由于鸟携带火种，就和太阳发生了联系。古人认为它们是太阳在向人们传播为文明的火种，因此古人认为太阳之中有神鸟，叫做“金乌”。最早人们认为它是两只脚，后来演变为了三只脚，所以称为“三足鸟”，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二足金乌即可证明。《山海经·大荒东经》说“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就是对这种传说的记载。因而，东夷族以鸟为图腾，实际上是崇拜太阳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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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遗址太阳神鸟金箔

东夷族有两位著名的首领，分别是太昊和少昊，其名字就和太阳有关。在山东的大汶口遗址中，发现了许多和太阳崇拜有关的文物，其中最让人瞩目的是一个和太阳有关的图腾符号。该符号上方是上边是圆形，应当是太阳；中间是火焰；最下方是似乎是山峰，或者树叶。表现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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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汶口图腾符号

如此推测下来，所谓的“十日”极有可能是东夷族一些部落的代称。夏朝经常和东夷族发生战争。而后羿射日可能是后羿统一了十个太阳崇拜的东夷族部落。后来十日并出可能是夏朝后期，东夷族不断侵犯夏朝的反映。不过，这些仅仅是猜测，具体是什么样的还需要更多史料和考古资料证明。

三，从太阳崇拜到树崇拜

1978年，在湖北的随州发现了曾侯乙墓，墓中发现了一件彩绘后羿射日图衣箱。其上绘制着一幅“后羿射日”的图画。图上中两棵树。其中高的一棵树，伸出十一枝，每个枝头有一日，树上有两乌；低的一棵树伸出九枝，每个枝头也有一日，树上有两兽，一兽为人面。结合《山海经》的描写，该树应该就是扶桑树。两树中间有一个夹谷，可能就是传说的“甘渊”“汤谷”。一个人站在谷中，手持弓箭射鸟。在盖面弋射图的尽端绘有反向相缠的两条双首人面蛇（可能是伏羲女娲），这是南方地区的蛇崇拜现象。该文物上表现的传说可能融合了东夷和荆楚的图腾崇拜，后来的龙凤崇拜就是鸟图腾和蛇图腾演化未来。

有的学者据此认为扶桑树可能是古人用来观察天象、推测日历的树。古人通过观察鸟迁徙活动和太阳运动，寒暑变化有很大的关系，于是根据这些现象制定了最早的历法，称为“鸟历”。古人早期通过立杆测影来度量节气的变化，而扶桑极有可能就是树立来测影的树木。而“射日”在后来演变为了一种在射箭竞赛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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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青铜神鸟树

久而久之，人们对这种测量影子的树木也产生了崇敬的心理，出现了树崇拜。中国文化界很少提到树崇拜，然而他在其他文明中却经常出现。中国上古传说太阳从扶桑树上升起，然后从西方若木树下降下。除了扶桑和若木之外，还有一种树叫做“建木”，据说沟通了天上和人间，被称为“天梯”。《山海经·海内经》载：“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太昊爰过，黄帝所为。”在三星堆遗址中有著名的青铜神树，许多认为认为这就是传说的“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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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我就想到了“华”这个字。中国人本名是“华”，繁体为“華”。许多人认为“华”这个字是从花演变而来的。不过《释艸》曰：木谓之华，艸谓之荣。可见“华”最早可能是树的形象，而这种树可能专门是测量影子的树木，是扶桑、建木或者若木，因为和太阳的光芒有关，所有有鲜艳明丽的意思。中国古代有专门测量日影的“华表”，最早的华表上面并非是一个狮子，而是一支鸟。《淮南子·地形训》记：“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闻一多说：“直立如建表，故曰‘建木’，表所以测日影，故曰‘日中无影’。由此可见，“华”字的来源也很可能就是测日影的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