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无大将，徐凯做先锋：四川剿匪小能手，真打不过朱棣的边军

同样的局面也发生在明朝建文年间的“靖难战争”之中。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洪武二十三年和洪武二十六年发动了两次对于功臣的大清洗。蓝玉、冯胜、傅友德等名将，连同五军都督府的大批中坚将领纷纷惨遭诛杀。洪武皇帝这样做，固然保证了皇太孙朱允炆的顺利登基，可是也为朝廷在应该藩王叛乱时的无能为力种下了恶果。

今天本文的主角徐凯，在洪武朝末期平定四川月鲁帖木儿之乱中表现出色。如果一直让他镇守四川，也许可以成为一代名将。可是由于朝廷实在缺乏武将，不得不将他抽调到北平前线对抗燕王朱棣。实战结果表明，剿匪出色的治安军，真的不是身经百战的边军对手。

松州古城

西川双壁

徐凯，庐州合肥人。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正月，朱元璋下旨将松州卫改为松潘等处军民指挥使司。松州卫即今四川省松潘县，位于青藏高原东部，是“茶马古道”上重要的集散中心和贸易口岸。

己亥，松潘军民指挥使徐凯领兵追击叛亡鞑军跋迷旦等，至连云栈悉斩之。诏升凯为四川都指挥同知，赐钞百锭。—《明太祖实录卷一百九十五》

到了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年），徐凯奉命跟随凉国公蓝玉和四川都指挥使瞿能一起平定西番蛮人作乱。由于徐凯在川中的功劳，虽然他有纵容弟弟“违禁市盐”的错误，本人又曾有私受贿赂的罪行，被御史弹劾“罪当斩”。但是最终以心狠手辣著称的朱元璋还是放了徐凯一马，估计还是惜才。此时经过李善长案的清洗，朱元璋也不想过于为难武勋。

上曰：“凯为显官，享厚禄而违法营利！” 遂免其职，寻复宥之。—《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十六》

打冲河

平定月鲁帖木儿之乱

建昌卫（治所在今四川省西昌市），在元代属于云南罗罗斯宣慰司。其地处于大渡河以南，金沙江以北，乌斯藏以东，可谓“沟通川滇，西临番族”，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洪武十五年正月，明朝设立建昌卫指挥使司，一共设了两位指挥使。其一是原罗罗斯宣慰使安普卜之孙安配，其一是世守建昌的前元平章月鲁帖木儿。

二人之中，安配早在十年前就和朱元璋眉来眼去，月鲁帖木儿却直到明军兵临城下才选择投降。因此虽然都是指挥使，安配的地位却高于月鲁帖木儿。两人曾经在《实录》中同框出现，排名顺序是安配在前，月鲁帖木儿在后。这对于在前元官居从一品平章的月鲁帖木儿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安配祖父安普卜的官职罗罗斯宣慰使是从二品）。

乙酉，建昌卫指挥使安配、月鲁帖木尔等献马，诏赐绮帛、钞锭有差。—《明太祖实录卷一百五十六》

洪武二十五年三月，已经致仕（退休）的建昌卫指挥使安配来朝贡马。感觉时机成熟的月鲁帖木儿趁机发动叛乱，他集合了德昌、会川、迷易、栢兴、卭部并西番土军一万余人，杀害官军男女二百余口，随即对建昌发动攻击。

蓝玉剧照

朱元璋其实也早就想解决月鲁帖木儿这个刺头，他一面从甘肃调凉国公蓝玉南下平乱，一面让蓝玉的老部下聂纬、徐司马先率陕西步骑南下。至于四川本地出动的官军，则在援军尚未到达之时，由西川双壁：都指挥使瞿能和都指挥同知徐凯指挥下先行出动。

其实二人在蓝玉大军抵达之前，已经攻打到了月鲁帖木儿的老巢柏兴州（今四川省盐源县）。月鲁帖木儿指挥的说到底还是乌合之众，看到明朝正规军自然心里发怵。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诈降，而瞿能一时大意，虽经徐凯苦苦劝说，却依然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给跑了。

庚戌，都指挥使瞿能等将兵至栢兴州。月鲁帖木儿惧，欲遁去，恐我师追及，乃遣人请降。诸将皆曰：“此必诈也，宜乘势击之。” 能不听，乃歛兵待之，遣使驰报。贼果逸去，追之不及。—《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十七》

因此在蓝玉来了之后，急于将功补过的瞿能率军一举攻破叛军据点双狼寨。徐凯则指挥官军进入普济州（今四川米易县西北）搜捕月鲁帖木儿。此战前后俘虏斩杀月鲁帖木儿所部近两千人，将叛军牢牢围困在老巢柏兴州一带。到了十一月，月鲁帖木儿被俘伏诛，瞿能、徐凯也返回成都，并因此战的功劳升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仍会同署四川都司事。

平定阶文张者之乱

洪武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八月，陕西阶文千户张者率所部八百余人发动叛乱。所谓的阶文，指的是阶县（今甘肃武都）和文县（今甘肃文县），当时属于秦州卫管辖。

文县天池美景

朝廷闻讯之后，立刻组织兵力平叛。陕西方面由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寗正率军，四川方面由都督佥事徐凯率军，合计出兵一万八千余人对文县发动总攻。

丙戌，陕西阶文千户张者等叛。命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寗正为平羗将军。会都督佥事徐凯，率陕西、成都卫兵讨之。—《明太祖实录卷二百三十四》

这场叛乱，直到次年正月才全部平定。

平定贾哈剌之乱

贾哈剌，月鲁帖木儿之乱的漏网之鱼。当年他趁着军中大乱逃入山谷之中，侥幸活命之余，却并不曾思过反省，反而对明朝愈加仇恨。贾哈剌有个弟弟叫剌兀，是柏兴州三尖寨土官千户。剌兀这个人很识时务，当年就曾劝阻哥哥不要跟着月鲁帖木儿胡闹，事败之后又主动前往明军营地投诚，因而没有受到牵连。

但是贾哈剌打不过明军，却要拿弟弟出气。他在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二月率军攻击剌兀的寨子，杀死弟弟的女儿果木和女婿剌牙步步抄布等人。大怒之下的剌兀派儿子八的高来南京贡马，顺便请洪武皇帝为自己出头。

朱元璋当即给打煎炉长河西一带“不臣中国”的土酋下旨，要求他们立刻和贾哈剌断绝关系，不然就要发兵征讨。外援断绝又死不悔改的贾哈剌被迫起兵造反，并且趁着边境明军没有防备，很快占据了十个寨子。

朱元璋剧照

到了八月份，缓过神来的明军发动反击。成立不久的盐井卫出兵夺回了一半的寨子，随即请求四川都司发兵增援，争取将贾哈剌一举剿灭。当年十一月，徐凯亲自领兵前去平叛，洪武皇帝还给出了高额赏金。

丙辰，命中军都督佥事徐凯，指挥使黄中、孙禧将兵讨叛酋贾哈剌。谕之曰：“赏罚明信，行军之要。贾哈剌虽一贼，功赏不立，何以禽之？军士有能斩贾哈剌首者，赏白金二千五百两。斩一从贼者，赏银椀一。尔等师往，必申明此令。”—《明太祖实录卷二百五十五》

次年二月，徐凯大军荡平贾哈剌的老巢卜木瓦寨，将其本人俘获并送南京斩首。卜木瓦寨三面绝壁，一面临江，地势险要无比。江流悍急不可行舟，进寨只有一条小道。盐井卫明军兵力不足，无法攻山。徐凯到了之后明军兵力充沛，切断水道对贾哈剌采取围而不攻之策。直到寨中因缺水大乱，徐凯这才趁机一举将叛寇全部剿灭。

从徐凯在洪武朝后期的活动范围来看，他主要都是在四川和陕西交界处活动。虽然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可是所面对的都是战斗力堪忧的乌合之众。因此，到了靖难战争中，我们会发现低层次的战斗经验丰富，有时候反而会成为劣势。

靖难战争

徐凯班师以后不久，太祖皇帝驾崩，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改年号为建文。建文帝登基之后，对太祖旧制进行了全面的改革，而掌握兵权的戍边亲王更是成为朱允炆君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三月，朝廷出动大军对北平进行极限施压。前锦衣卫指挥使、都督宋忠奉旨调集燕王府燕山三护卫中精锐官兵北上开平备边，燕王手下蒙古骑兵指挥观童等人悉数调回南京。建文皇帝的姐夫、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瓛率大军坐镇山海关。而徐凯则从四川被调往山东，坐镇京杭运河上的重要节点：临清。

最终燕王朱棣在七月起兵造反，称“奉天靖难”。建文帝在七月十九日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削燕属籍。命长兴侯耿炳文为主将，率大军北上讨伐朱棣。徐凯则率十万大军进驻河间府（今河北省河间市，由沧州市代管）。

朱棣剧照

朱棣没有理会在河间的徐凯，而是领兵直扑耿炳文所在的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真定之战，《明史》上说耿炳文兵败之后，被曹国公李景隆撤换。但是据当代历史研究，这位长兴侯在真定之战中已经殉国了。

九月上旬，李景隆抵达德州，收拢败兵之后北上河间，与徐凯合兵一处。但是这位二代曹国公也不是朱棣的对手，建文元年十一月的郑村坝大败和建文二年的白沟河大败，徐凯也都是军中一员。

当年九月，刚刚在济南杀败朱棣的历城侯盛庸被封为平燕将军，代替李景隆成为官军主帅。盛庸重新调整了部署，他本人坐镇德州，大将平安和安陆侯吴杰坐镇定州（今河北省定州市，由保定市管辖），徐凯则屯兵沧州。这样一来平安、吴杰在左翼，徐凯在右翼，盛庸位于二者中间靠后，形成了一个倒三角阵型，伺机对龟缩于北平城内的朱棣发动打击。

这样的阵势自然让朱棣非常难受，他决定主动出击，打破官军的三角阵型。盛庸刚刚让他在济南吃了苦头，是个硬茬。此前在白沟河一战中朱棣虽然靠着运气打败了李景隆，但平安所表现出的勇猛让他仍然心有余悸。想来想去，也就是在沧州的徐凯是个软柿子。

但是盛庸摆下这个口袋阵，就是引诱朱棣自投罗网的，这位以狡猾著称的燕王当然不会这么傻。十月寒冬之时，朱棣突然下令征讨辽东。对于燕王殿下的这个命令，全军上下都深感莫名其妙。

沧州古城遗址

因此当大军于通州驻扎之时，大将张玉、朱能紧急求见，二人一致对辽东之行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十月份的时候辽东早已天寒地冻，这个时候出兵岂不是自讨苦吃？一旦战事陷入胶着，北平怎么办？盛庸大军截断退路怎么办？

此时朱棣对于两位心腹爱将交了底，这次是“明讨辽东，暗伐沧州”，“燕王舞剑，意在徐凯”。根据已经得到的谍报，德州、定州城墙完备，仓促难以攻击。但沧州原本只是一座土城，现在天气严寒，只怕难以及时改建。何况朝廷三路大军之中，只有徐凯是我军多次手下败将，心中必然胆寒。我军佯装攻打辽东，然后趁其不备偷袭沧州，不给盛庸和平安增援的机会。

十月二十一日，朱棣密令徐理、陈旭往直沽（位于今天津市）搭建浮桥。十月二十五日，大军突然调头南下。两天之后，大军渡过此前秘密搭建的浮桥，兵锋直指沧州。

丙辰，移师还通州，循河而南。众咸疑曰：“今征辽东而南行，何也？”上绐之曰：“夜来有白气二道，自东北指西南。《占书》云执本者胜。今行师利南，不利于东。天象显示，不可违也。”—《明太宗实录卷七》

十月二十七日晚上二更天（21点至23点），燕军开始向沧州方向急行军。此时的徐凯在干什么呢？作为一个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他也没有闲着，正在指挥部队连夜赶修城池。看来徐凯并没有完全被此前朱棣放出的烟幕弹所迷惑，他深知唯有坚固的城防才能抵挡燕军的冲击。然而当十月二十九日拂晓时分看到突然出现在城下的燕军士兵之时，还是给了徐凯巨大的震撼。一日一夜急行军三百里，期间还歼灭了一支总数达数百人的官军哨骑，朱棣所部的军事素养和月鲁帖木儿、贾哈剌等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层级上。

我军四面急攻之，上麾壮士由城之东北角登。逾时拔其城，而先已遣人断敌归路。遂斩首万余级，获马九十余匹，而生擒都督徐凯、程暹，都指挥俞琪、赵浒、胡原、李英、张杰并指挥以下百余人。余众悉降，咸给牒遣。—《明太宗实录卷七》

靖难大军

一场激战下来，官军全军覆没，连同徐凯在内的中高级将领也被一网打尽。事后朱棣置酒款待徐凯等人，并且愿意将他们释放。然而一年多的战斗让徐凯充分见识到了朱棣及燕军的士气和战斗力，在他的判断中朝廷必败，燕王必胜。故而徐凯对朱棣说出了如下这段话，表示愿意归降，为燕王效力。

凯等稽首曰：“臣等荷太祖皇帝深恩，以有爵禄。今为奸臣所驱迫，干犯大义，罪当死。殿下天地之仁不杀而赦之，臣之一家虽糜粉不足报大德，今尚何归？殿下方诛奸臣以安宗社，臣等虽驽愿效犬马之力，尽死以报，诚不愿归矣。”上从之，皆遣回北平，仍其官禄。—《明太宗实录卷七》

徐凯的故事至此基本画上句号，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靖难战争的记录之中。朱棣在登基之后大封功臣的同时，派人给徐凯赐钞二千锭，仍以都督佥事的身份管理左军都督府。洪武三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左军都督佥事徐凯去世。由于其母也随即去世，朱棣下旨由朝廷给予驿站车马，送母子二人的棺椁回乡安葬，即“给传归葬”。

结语：从徐凯在洪武朝的剿匪经历来看，和同为西川双壁的瞿能不同，他的风格是偏稳重的。因此瞿能在对抗燕军的战斗中力战而死，和他自身的性格是有关联的。而徐凯保守的风格，让他在郑村坝和白沟河两场惨败中得以全身而退。

但是徐凯的对手燕王朱棣，是大明第一战神魏国公徐达的亲传弟子，是他在四川碰到的任何对手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就像最终导致徐凯本人被俘的沧州之战，从他亲自督军修城来看，明显对于朱棣所部有着极高的警惕性。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燕军竟然能只用一天就从塘沽杀到沧州，而且官军派出的哨骑多达数百人，不可谓不小心谨慎。这就是乌合之众和精锐边军的区别，徐凯败给这样的对手，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