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邓学平律师的《岳飞的结构性死亡》有感 —兼谈绵阳曾建斌涉黑案

最近张艺谋执导的商业贺岁片《满江红》大火，有人观影之后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人们对英雄的敬仰和对奸臣的仇恨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并成功被文艺作品引爆，以至于秦桧的雕像又新挨了不少胖揍， 有的大妈嫌用手打得费劲，干脆脱下鞋子照着秦桧那张老脸左右开弓一顿猛揍，方才略解心头之恨。因为秦桧的罗织构陷与推波助澜，正当盛年的一代名将岳飞不仅壮志未酬，人生也就此谢幕。

在世人眼里，被跪了八百多年的秦桧就算死千次也不足惜，终于在八百多年之后，他迎来了史上的第一位为他发声的刑辩律师—邓学平。

邓律认为，岳飞的悲剧其实是他那个时代的悲剧，是一种结构性死亡，是当时权力游戏规则的产物，是那个时代的无解悲剧。换言之，岳飞死于那个皇权至上的制度，就算没有秦桧，也还可能死于李桧，王桧等其他奸臣之手。

与其说岳飞死于秦桧之手，倒不如说是死于赵构之手，只不过是皇帝假手于秦桧，或者是秦桧等权臣看透了皇帝的心思，正好投其所好，帮皇帝干掉了岳飞。即便没有秦桧，也还会有其他的主降派跟同为主和派的完全无意抗金的皇帝达成默契，一起置岳飞于死地。依岳飞当时的地位和实力，他必须要死，除非是遇到尧舜当皇帝，可能他运气会好一点。

第一：拥兵自重，功高震主，激起了赵构的不满和愤恨。

宋高祖赵匡胤的皇位本来就来得不算光彩，靠发动军事政变上位，他深谙枪杆子里出政权。所以，他唯恐历史会重演，一上台就用“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剥夺了武将们的兵权，开启了文官治国的模式。宋朝的军队改革简单的说就是军队国有化，拥兵权和调兵权分离，军队的调动和使用权完全属于枢密院，类似于今天的国防部或者中央军委。

当时主政王朝的蔡京是中国历史上最出色的经济学家，在他理政的二十年，超越了此前任何一个朝代，其富庶和繁华让西方人也叹为观止，《马可波罗行纪》向西方人展示了一个强大富有的中国。只不过，稳定，繁华和富庶的代价就是宋朝军队战斗力的削弱。

到了宋徽宗宋钦宗时代，军队战斗力更是不堪一击，以至于两代皇帝及众皇亲国戚都当了俘虏，赵构运气实在太好，不仅成了漏网之鱼，而且还趁机捡漏当了个皇帝，从此偏安一隅，尽情享受江南美景，对收复河山，还都开封毫无兴趣。试想，如果引兵北上，迎回徽钦二帝，哪里还轮得上赵构当皇帝？数百年之后的明朝土木堡之战再次证明了赵构此举对于保卫自己皇位来说实属英明正确，而岳飞却是死脑筋，满脑子都是报国雪耻，殊不知忠君和报国难以两全，报国触及到了当时已经尝到当皇帝的甜头赵构的根本利益了，而且所向披靡的他已具有对抗朝廷的实力，让皇帝感觉如芒刺在身，所以不惜连用十二道金牌催回，其实那两个当了俘虏的皇帝回不回来都不影响宋朝的历史走向，但岳飞却不知道自己犯了禁忌，触怒了天威。

第二：岳飞死于金兵和主和派的联合绞杀

岳家军确实厉害，在当时，即便骁勇善战的金军对岳家军都是闻风丧胆，当时有言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飞的赫赫有名也让他成了谈判桌上最重要的筹码，金军打不过岳飞，只能借其他办法除掉岳飞，于是议和便是以除掉岳飞为首要条件，这自然也正中秦桧等人的下怀。武将出身的岳飞政治敏感度确实不高，更不会揣摩上意，他执意抗战，拒绝议和，眼看收复中原指日可待，可贪恋皇权，只顾眼前苟且的赵构，急令岳飞措置班师，让岳飞痛呼“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尔后被秦桧和张浚等人以叛国罪构陷，最终被赵构赐死。

毋庸置疑，岳飞是一个军事天才，也是一个悲情英雄。他的悲剧既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体制的悲剧。他接受的儒家思想教育把忠君思想刻入了他的血脉，忠于昏君，得罪权臣，让他凶多吉少，个性耿直，出类拔萃使他遭人嫉妒，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直接操盘害死他的当属当时的“国防部长”张浚，如同历代王朝建立后功臣之间相互倾轧一样，岳飞的政治路线不正确，站错了队，导致他必然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三：岳飞特异化的性格很难为封建专制政治所容，导致了他的人生悲剧

慈不带兵，仁不从政，岳飞治军严明，但他冲动鲁莽，不守规矩，铁面无私，缺乏人情味。一开始岳飞还很受高宗信任，把国家3/4的兵马都交给了他，除了张浚韩世忠，其他将军都得听他指挥。且高宗一直像刘邦早期对待韩信一样“解衣推食”。这种良好关系在岳飞干涉立太子一事后冷了下来，不过高宗并没治他罪，原因就是投鼠忌器，国家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待政局安稳后，高宗不想收复原有的大宋疆界的心思路人皆知，以岳飞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他偏偏不听高宗的指令，一意孤行往北打，不接二圣誓不休，搞得高宗一天之内发了12道金牌才有了效果，碰到这样的将军哪个皇帝受得了？当然这件事正义在岳飞那一方，但国家是皇帝的国，家是皇帝的家，在封建社会，干涉皇帝立储，不守规矩的将军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党指挥枪才是硬道理。

站在历史的角度，民族大融合才能避免大规模的战乱，岳飞的存在就是不停的发动战争。依岳飞的性格，即使没有金国的侵扰，恐怕依然会主动发动战争，既劳民伤财，又功高震主，自古名将如美人 ，不许人间见白头，想想昔日韩信的遭遇，岳飞迟早恐怕也会步其后尘。

我认同邓律认为秦桧不是导致岳飞冤死的主要推手的观点，秦桧的确是老谋深算，精于权谋勾斗，擅于审时度势，政治敏感度极高，当时他也一并被掳去金国，徽宗客死他乡，他却能全身而退，十之八九是卖国求荣，获取了金兀术的信任，并充当了对方的说客和间谍，正好与主和派最高首领赵构不谋而合，竟然把无间道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若片面的把岳飞之死全部归咎于秦桧未免过于牵强，秦桧为此背负千古骂名，实在有点冤枉。

联想日前的曾建斌涉黑案，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曾建斌作为一名绵阳民营企业家，崛起于草根阶层，兴盛于天府之地，其在商场攻城拔寨，锐不可当，颇有岳飞的“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之势。可就在其风头正劲时，被其昔日伙伴兼对手以“套路贷”“强迫交易”等罪名指控，进而被冠之以黑社会头目之称，若被“坐实”，其结局将不比岳飞好多少。

按照邓律对岳飞的评判类推，曾建斌是不是也算结构性涉黑呢？曾所处的时代，正是市场经济活跃的时代，无数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竞相发展，当中不乏有佼佼者颖脱而出，曾建斌和他的三汇应运而生，逆流而上，在绵阳渐渐成了当地龙头企业。在各行各业内卷加剧的时代，他对其他中小企业或多或少带来了一些压力，也增加了不少敌手。这些敌手如同秦桧张浚之流，成了绊倒他的重要力量。

当然，仅仅只有势如水火的对手还不够，还必须要有赵构这样的权势人物，才能构陷岳飞般惨烈命运。适逢2021年郭嘉决定开展常态化扫黑除恶斗争，有此刑事政策作为背景，全国上下扫黑除恶风起云涌，涉黑涉恶案件层出不穷，对黑社会性质的认定有扩大化之态势。其中有被S法机关拔高处置的冤案，在这样的结构性背景下，曾建斌被黑社会也就不足为奇了，甚至可以说他被黑有其必然性。

听说自己被列为黑恶之首，据说曾建斌悲伤不已，老泪纵横，仰天喟叹“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专案组一直锲而不舍地寻找他涉黑的蛛丝马迹，跟当年秦桧们收集岳飞叛国罪证据一样，当地公安两次广泛征集曾建斌涉黑线索，至于曾建斌最终会不会被定罪，还需要时间来揭晓。不过，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赵构”们已经不大可能借尸还魂，我们希望岳飞的悲剧不会在曾建斌身上重演，正如时间还了岳飞清白，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曾建斌的涉黑案最终能在阳光之下得到公平公正的审理，不再背负莫须有的黑恶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