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状元、宰辅陈文龙，与岳飞、于谦并称“西湖三忠肃”

陈文龙雕像

陈文龙（1232—1277），南宋兴化军莆田县玉湖村人（今福建省莆田市荔城区阔口村），初名子龙，字刚中，咸淳四年（1268）状元，南宋贤相陈俊卿的五世从孙，抗元名将，民族英雄。他历任宣义郎、镇东军节度判官、秘书省正字兼崇政殿说书、校书郎、著作郎、礼部员外郎、监察御史、左司谏、侍御史，官至参知政事（副丞相），景炎二年（1277）绝食去世，年仅四十五岁，诏赠太师，谥忠肃，赐庙为昭忠。

陈文龙所出身的莆田“玉湖陈”世家，满门忠义，素有“一门二丞相，九代八太师”的美誉。玉湖陈氏至第四世时，陈俊卿以榜眼入仕，累官至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以少师、魏国公致仕，赠太师，谥正献，系南宋一代名相。陈俊卿为官清廉，功高邦国，深为朝廷倚重，被追赠三代先祖谥太师国公。玉湖始祖陈仁公谥太师沂国公，第二世祖陈贵公谥太师蜀国公，第三世祖陈诜公谥太师翼国公，第四世祖陈俊卿谥正献魏国公，丞相。第五世祖陈钦绍公赠太师永国公，第六世祖陈衮公赠太师安国公，第七世祖陈粢公赠太师荣国公。第八世祖忠肃公陈文龙尽忠报国，功绩泽及先祖，清代民族英雄林则徐称其与文天祥“隆名并峙”。

朝阳鸣凤，抗章执义

莆田"玉湖陈氏"祖祠

陈文龙出生世代簪缨之家，从小就“濡染先训”，深受陈俊卿“人才当以气节为主”观念影响，自幼立志“忠君报国”，显示出了超凡的聪颖和勤奋。《宋史》评价他“能文章，负气节”。据清末莆田进士张琴所著《陈忠肃公年谱》记载:“公幼颖悟，苦学不厌。年未弱冠，以赋律名郡庠。”

咸淳四年（1268），度宗皇帝亲临殿试，擢文龙第一，状元及第，唱第日，御笔改名为文龙，赐字君贲。因陈文龙文才出众，破例加官，授宣义郎、镇东军节度判官，驻节越州。

陈文龙学而优则仕之时，正是南宋王朝风雨飘摇的危难之秋。越州乃鱼米之乡，又是皇亲国戚聚居之地，历任官员到此，办事总会遇到权势人物的干扰，难以秉公处理政务。但陈文龙到任后，不愿随波逐流，对趋炎附势、行贿受贿等官场现象深恶痛绝，公开声言为官“不可以干以私”。他革除弊政，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关心民瘼，政声卓著而“人皆惮之”。因此，深得镇东军元帅刘良贵的器重，“政无大小，悉以询之”，成为刘良贵的得力助手。

据《宋史》记载，丞相贾似道喜爱他的文章，一直以礼相待，十分器重他。贾似道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极力培植党羽，他看到“文章魁天下”的陈文龙颇受皇帝赏识，便想拉为己用。于是，接连上奏朝廷举荐陈文龙。几年之间，陈文龙扶摇直上，连升秘书省正字兼崇政殿说书、校书郎、著作郎、礼部员外郎，后又擢任监察御史。然而十几年来，贾似道所设置的御史台谏官都（表现）无能，所有向上呈交的奏折，都要先呈交贾似道，（经他同意之后）才能上呈。到了陈文龙担任这个职务时，只有他不这么做，就冒犯了贾似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贾似道的提拔，一向正直耿介、忠君爱民的陈文龙并未受蒙蔽。相反，对于贾似道弄权误国的行径，给予严厉的抨击和揭露。

在贾似道的授意下，浙西转运使洪起畏上奏请求推行理宗时未施行的“公田法”，一时间，“史缘为奸，争以多买为功”，致使浙西一带“六郡之民，破家者多”，民怨沸腾。陈文龙上疏陈述得失，据理力争，并要求严惩洪起畏，方才平息这场轩然大波，百姓拍手称快，“朝绅学校相庆”，赞扬陈文龙“乃朝阳之鸣凤也”。

罢官复出，临危受命

今莆田北岸镇海古山村的陈文龙纪念馆

度宗三年(1267年)，元军长驱直下，围攻南宋国防重镇襄阳、樊城。贾似道的女婿范文虎率兵驰援，却临阵逃遁。守将吕文焕降元，被围困达6年之久的襄、樊重镇相继陷落。朝野震动，舆论哗然。贾似道为掩饰其咎，对范文虎只作降职一级、出任安庆知府的处理。同时，任命"曾多献宝玉"的小人赵晋任建康知府，又让卖身投靠的无耻之徒黄万石出任临安知府的肥缺。陈文龙对贾氏结党营私的丑恶行径极为愤慨，毅然上疏度宗力陈贾之过失，并提出弹劾范文虎、赵晋和黄万石三人。因此触怒了贾似道，被贬职到抚州。

贾似道还不解恨，暗中派人搜集他的过错，准备进一步加害，但陈文龙到任后仍然不改初衷，他为官清廉，政声卓著，深得民心。贾似道找不到借口，就以官爵收买监察御史李可，“旋又使台臣李可劾罢之”，以陈文龙“催科峻急”的莫须有罪名，将其罢官。陈文龙只好返回兴化军故里。这位出身“世代簪缨”之家的名臣，即便在动荡腐败的年代里依旧洁身自爱、不移操守，却因为忤逆权贵而不容于官场。

咸淳十年（1274）十月，度宗因病去世，贾似道自立一个四岁的小皇帝，由皇太后临朝听政，企图独揽大权。德祐元年春（1275），元军逼近安庆，范文虎不战而降，充当元军向导，临安告急。贾似道被迫亲自督师抵御，他临阵求和不成，军溃鲁港，逃命扬州。

疾风知劲草，国危见忠臣。贾似道兵败后，南宋朝廷后悔当初没有采纳陈文龙的意见，不得已罢免贾似道，急诏陈文龙到临安，任命为左司谏，不久升任侍御史。同年德祐元年十二月（1275），陈文龙升任参知政事（副丞相）。

朝廷虽然罢黜了贾似道，但又起用了投降派陈宜中为丞相。不久，元军攻下了临安以北文天祥据守的独松关，附近郡守县令风声鹤唳，争相弃官逃亡。朝廷慌作一团，权臣意见不一。德祐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陈文龙与文天祥、陈宜中、张世杰等文臣武将商议，他主张背城一战，文天祥与张世杰主张入闽、广，再图匡复，可是陈宜中力赞议和，最后陈宜中的意见得到谢太后的同意，德祐二年（1276）正月向元军奉表称臣。陈文龙见和议已定，痛心疾首，便以母老为辞，请求回乡休养。

坚守兴化，誓死不屈

莆田广化寺后的月峰，陈文龙当初在此筹划抗元保宋之策

临安朝廷投降后，南宋的爱国军民在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等领导下继续抗元，德祐二年五月（1276），在张世杰、陆秀夫等大臣的拥立下，益王赵昰在行都福州登基即位，改元景炎。陈文龙复任参知政事。

景炎元年（1276）十一月，元军逼近福州，张世杰、陆秀夫拥宋端宗由海路退往泉州。福州知府王刚中、福建招捕使王积翁等献出福州城向元军投降。陈文龙得知福州失守，即尽散家财，募兵死守兴化。就在此时，泉州招捕使蒲寿庚降元，端宗被迫逃往广东潮州。兴化成为一座孤城，腹背受敌。

十二月初，福州降臣王刚中派遣使臣到兴化招降。陈文龙怒斩正使，放归副使，让其带信斥责媚敌卖国的罪行。元将阿拉罕也遣使招降，又被陈文龙所杀。在兵不满千的困境中，陈文龙一面发动兵民守城，一面在城外囊山寺前设伏，用一场大胜仗挫败元军的锐气，大大增强了人们抗元的信心。陈文龙还制作“生为宋臣”“死为宋鬼”两面大旗立于军门之前，每次巡城则命士兵扛着这两面大旗为前导，以激励士气。

元军屡攻玫不克，几次向陈文龙劝降。十二月二十三日，元军派太学生卢泽劝降。陈文龙怒斩来卒，悬头于槊上，警告变节者。元军又抓住陈文龙的姻亲家，胁迫其写书劝降。陈文龙大义断亲，焚毁书信，斩杀来者，复信说“国事如此，不如无生，惟当决一死守”。

十二月二十五日，陈文龙遣部将林华、陈渊至福州侦察敌情。不料林华叛变，暗中与降将王世强勾结，反引元兵万余人到兴化城下，诈称“宋兵来援”。通判曹澄开城降元，陈文龙寡不敌众，力尽被擒。他见元军在城中放火烧杀，怒声喝斥，“速杀我，毋害百姓”。

位于福州的陈文龙尚书庙

第二天，陈文龙和子女以及母、妻等一家人被押至福州元将董文炳军中，董令左右百般凌挫，陈文龙以手指腹正色道：“此皆节义文章也，可相逼耶？”董文炳还不死心，说：“国有兴亡，家有成败，汝是书生，何不识天时？”陈文龙回答：“国亡，我当速死。”元将唆都企图以“母老子幼”来动摇他，陈文龙慷慨而答：“我家世受国恩，万万无降理。母老且死；先皇三子岐分南北，我子何足关念。”唆都只得把他押送临安复命。

精忠节义，昭忠千古

离开兴化莆田时，陈文龙视死如归，开始绝食。途中曾写诗与次子诀别：“斗垒孤危力不支，书生守志誓难移。自经沟渎非吾事，臣死封疆是此时。须信累囚堪衅鼓，未闻烈士竖降旗。一门白指沦胥尽，惟有丹衷天地知。”这首诗与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诗一样，传诵千古。

到杭州后，陈文龙被囚于太学。景炎二年（1277）农历四月二十五日，他要求拜谒岳飞庙。当他以孱弱之躯蹒跚进入岳庙时，不禁失声痛哭，哀恸悲绝，气绝而死，年仅四十六岁，后被葬在西湖智果寺的翠竹园里。端宗闻讣，下诏赠太师，谥忠肃，赐庙为昭忠。后人尊称为陈忠肃，与岳忠肃（岳飞）、于忠肃（于谦）合称“西湖三忠肃”。

陈文龙公墓，位于杭州西湖旁葛岭南坡，静逸别墅内侧

在陈文龙被押解北上时，病重的母亲被元军监禁在福州一座尼庵里，不愿服药。闻知文龙殉国后说道：“吾与吾儿同死，有何恨哉？”绝食身亡。周围的人无不为之黯然泪下，感叹：“有斯母，宜有是儿。”

陈文龙被俘后，陈文龙堂叔陈瓒发誓：“侄不负国，吾当不负侄。”与陈文龙季弟陈用虎招募义军，誓死抗元。景炎二年（1277年）二月三十日，陈瓒亲率义军杀死守将林华，收复兴化军，元将唆都再度攻打兴化城，陈瓒严词拒降，巷战终日，元兵死者千余。陈瓒力尽被执后，依然骂不绝口，惨遭车裂，随后元兵屠城，死难者3万余人。宋廷追赠陈瓒为兵部侍郎，赐谥忠武。

明太祖朱元璋推翻元朝统一中国后，曾命中书省派员到地方访求应祀的神祇，“凡有功国家及惠爱在民者，着于祀典，令有司岁时致祭”。朱元璋特别重视南宋“隆名并峙”的两状元文天祥和陈文龙。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敕封陈文龙为“水部尚书”、福州城隍庙主神，封陈瓒为兴化府城隍庙主神。在福建境内建有“历代奉旨祀典”的陈文龙庙有十余座，以福州阳岐的尚书祖庙时间最早。后人也在玉湖陈故里筑立“宋丞相里第”坊，并于玉湖祠立像奉祀，建“二忠祠”祭祀陈文龙和陈瓒。

莆田"宋丞相里第"坊

明清时期，历朝皇帝都委派使者率册封团赴琉球岛（今冲绳岛）册封当地地方官员。册封团在海上行船，为祈求平安，将陈文龙塑像立于船中祭拜。由此，就有了“海上官船拜陈文龙，民船拜妈祖”之说，与妈祖一样，人们也将陈文龙比作“海上保护神”。

清道光三十年（1850），民族英雄林则徐前往福州台江“万寿尚书庙”祭祀陈文龙，题写对联：“节镇守乡邦，纵景炎残局难支，一代忠贞垂史传；英灵昭海澨，与信国隆名并峙，十洲清晏仗神庥。”他将陈文龙与文天祥相提并论，颂扬陈文龙精忠节义的不朽精神。

参考《宋史》及林祖泉等人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