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秦汉时期的龙信仰研究：探寻龙信仰的缘起及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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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龙神话与神仙思想

战国是我国古代神话传说的繁盛时期，在多种思想风起云涌的浪潮推动下，不但上古神话在此时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和发展，而且在这一时期出现的神仙思想也得到了广泛传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成为社会上势力最大的思潮之一，其主要表现就是战国时期的很多神话都带有极其鲜明的神仙思想的烙印。龙本身是人们虚构出来的一种神秘动物， 因而很容易与神话传说结合起来，两者相互印证，相互渲染，使得龙与神仙思想关系非常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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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是神仙的坐骑

在很多文献记载中，龙都是具有腾云驾雾本领的神兽，而且形象威武，因此神仙家就把龙作为神人的坐骑， 以此来渲染神仙思想的神秘与神圣诱人。这种材料在《山海经》 中是最多的：《海外西经》：“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侥九代，乘两龙，云盖三层。” （卷七）《海外东经》：“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卷九）《海外南经》 ：“南方祝融，兽身人面， 乘两龙。”（卷六）除《山海经》以外，古文献中以龙为坐骑的神还有很多，《楚辞》 中就描述了许多乘龙驾龙的神仙， 有名有姓的有《九歌》中的东君、云中君、河伯冯夷等。东君“驾龙辅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云中君“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河伯冯夷是“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除了这些神之外，由凡人修炼成仙的仙人在空中遨游，飞来飞去的时候也是乘龙的。如《庄子・逍遥游》 中的仙人就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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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龙是凡人得道升天的媒介

因为龙是神仙的坐骑， 所以在古人的观念中，凡人升天时也会由龙来引导。 《史记・封禅书》记载黄帝升天之事说：“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

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黄帝被推为五帝之首、中华民族的始祖，但实际上他是在战国时期大规模的造神运动中产生出来的。因为此时的造神运动又与神仙思想关系密切，所以黄帝的神话也不可避免的带有时代的烙印。英雄死后为神、英雄长生不死是当时老百姓对每一个于人类有功的英雄人物的期盼。在神仙思想盛行的战国时代，黄帝最完美的结局当然是成仙而去。龙在这里便以使者的身份出现，它的任务是迎接黄帝升天。

此外，在历史上的传说中，通过多种方式修炼升天的凡人，以龙为媒介者也很多。《列仙传》记载：马师皇者，皇帝时马医也。知马形生死之诊，治之辄愈。后有龙下，向之垂耳张口。皇日：“此龙有病，知我能治。” 乃针其唇下口中，以甘草汤饮之而愈。后数数有疾龙出其波，告而求治之。一旦，龙负皇而去。（卷一）

陶安公者，六安铸冶师也。数行火，火一旦散，上行，紫色冲天，安公伏冶下求哀，须臾，朱雀止冶上日：“安公安公，冶与天通，七月 七日迎汝以赤龙。” 至期，赤龙到，大雨， 而安公骑之东南上。一城邑数万人众，共送视之，皆与辞决云。（卷二）陵阳子明者，锤乡人也。好钓鱼，于旋溪钓得白龙，子明惧，解钩拜而放之。后得白鱼，腹中有书，教子明服食之法。子明遂上黄山，采五石脂，沸水而服之。三年，龙来迎去，止陵阳山上百余年。（卷二）皇帝的马医师皇医术高明，先为龙治好了唇疾，后又屡屡搭救它，龙为报答相救之恩， 就负之升天仙去。陶安公铸冶水平高，火焰与上天通，于是天帝派赤龙来迎其上天。而陵阳子明得道成仙是因为他救了白龙之子，为了报答他，白龙之子遂通过鱼腹传书，教他修炼之法，最后龙来接他上龙阳山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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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龙导引死者灵魂升天

秦汉时期神仙思想大为流行，人人都想成仙升天。在世时肉身成仙是最好的，如果肉身不能成仙，灵魂升天也是好的，这时就要借助龙的力量。在汉代墓葬出土的帛画中屡有龙形象出现。1949年长沙陈家大山的战国楚墓曾出土一张帛画，人们给该画命名为《龙凤妇女图》。图上的妇女两手向前伸出，弯曲向上，合掌敬礼，妇女头上前面飞翔着一只凤鸟，凤鸟的前面有一条一只脚的龙样动物，头向上，和风鸟正相对，头部左右有两只角，身子略作蜿蜒而竖直。孙作云在他的文章《长沙战国时代楚墓出土的帛画考》 中认为这是

一幅龙凤引魂升天的图画。1972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Ｔ型帛画，又称为非衣，是送殡出葬时在前面导引的经幡，画中也出现龙的形象。

1973年长沙城东子弹库的楚墓中出土的帛画，人们命名为《男子御龙图》，画的正中是一个有胡须的男子，侧身向左直立，手执缰绳，驾驭着一条有角之龙。龙头高昂，龙尾翘起， 龙身平伏，腹下有一只脚正作游泳状。三幅帛画中均有龙，既然龙是神仙的坐骑，又能带凡人升天，那么墓葬中出现龙的形象也就不难理解了，应该是导引死者灵魂升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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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的神异性与皇权

春秋战国时期，从上古流传下来的龙形象，到了此时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完善， 又集中了众多祥瑞神异动物的特征，其影响力、神性光环也越来越强大。到了秦汉时期， 国家归于统一，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中央集权制度，这个时候，统治者就有精力而且是迫切地需要从精神上给百姓一个强势压力，也需要从各个方面给人造成一种君权神授、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让百姓透过神秘面纱看皇帝，以使自己的统治基础更加稳固。龙做为拥有多种祥瑞动物特征的神圣之物，极为符合皇帝神化自己的要求，这样龙就被帝王们所用，成为皇帝的象征，由此和刚刚获得政权的皇帝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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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与帝王

战国秦汉时期是龙与皇权逐步建立起联系的时期，由于龙具有高贵、神秘、威武、有力量等特征，这也是皇帝极为想要拥有的，于是它就被皇帝所利用——皇帝成为真龙天子， 皇子皇孙成为龙子龙孙。刘邦时期，他就非常聪明地利用了人们对龙的崇拜心理，屡次制造自己就是龙种、与龙关系密切的事件，以此来增加自己的神秘性。例如《史记・高祖本纪》 记载：“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而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由此刘邦制造了一个自己是龙种、天生就高贵，命中注定要成为真龙天子的神话。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出身还不够，连他日常起居和活动也有龙为伴。《史记・高祖本纪》中记“（高祖）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 另一条为“秦始皇帝常日：‘东南有天子气’ ，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日：‘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 ’（《史记－高祖本纪》）。从此以后， 汉室皇帝就与龙建立起了密切的关系。《史记・外戚世家》记汉高祖刘邦召见薄姬，薄姬日：“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 高祖日：“此贵征也，吾为女遂成之。” 一幸生男，是为代王，就是后来的孝文帝。 《汉武帝内传》记“景帝梦一赤彘从云中下……觉而坐阁下，果有赤龙如雾，来蔽户牖……见赤龙盘回栋间。景帝召占者姚翁以问之，翁日：‘吉祥也，此阁必生命世之人，攘夷狄而获嘉瑞， 为刘宗盛主也” ’。后来果然在这里降生了汉武帝。 武帝文韬武略，内图变革，改善政治； 外治武功，平定边疆，使国家出现了欣欣向荣的景象，因而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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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代，龙即为王者的象征或代称应该是广被接受的。如《史记・晋世家》 记载晋文公重耳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国继承了国君之位，之后大封随从之人，唯独不及介子推。介子推的随从作龙蛇之歌悬于宫门，为介子推鸣不平，歌辞日：“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字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 很明显，这里的龙指的是晋文公，龙已升天就是说晋文公实现了自己回国执掌政权的理想。这个记载很能说明这一时期人们对龙的认识。

其实龙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动物，就因为它的遥不可及和神秘不可接触，才留给人们无限广阔的想象空间，可以尽可能地赋予它强大的力量和无所不能的神力，这样才能满足人们的崇拜愿望，使人有一个完美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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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龙与政权之理论

战国秦汉时期除了龙成为皇帝的象征外，龙与政权的关系也非常复杂，龙的出现成为评判政治清明或统治腐朽的一个标志。

①龙在太平之世、政治清明之时出现。 随着阴阳五行学说的兴起， 祥瑞思想的广泛流传， 加之后来董仲舒又发展了儒家政治学说， 这样遂使祥瑞之兆成为检阅皇权政治的一个标准。 凡政治清明时代，就会有多种祥瑞动物出现，龙就是其中一种。 《淮南子・览冥训》 中的一句话最具代表性：“日月 精明，星辰不失其行 风雨时节，五谷登熟；虎狼不妄噬，鸷鸟不妄搏；凤皇翔于庭，麒麟游于郊；青龙进驾，飞黄伏阜。” 在国家安定之时，凤凰、麒麟、 青龙这些平时罕见的吉祥之物都会纷纷出现，使国家呈现出一片太平盛世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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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龙出现于国家行将灭亡或政治腐朽之时。《国语・郑语》 中说：“有之日： ‘夏之衰也， 褒人之神化为二龙，以同于王庭，而言日：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杀之与安之与止之， 莫吉。” ’结果不久夏朝就灭亡了。《墨子・非攻》记载：“昔者有三苗大乱，天命殛之。月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庙，犬哭乎市，夏冰，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不久三苗灭亡。《汉书・五行志》中也有很多龙出现的记载。如“众心不安，厥妖龙斗” 、“有德遭害，厥妖龙见井中” 、“行刑暴恶，黑龙从井出” 。《汉书・五行志》中的另一条关于龙出现的记载， 比较详细明确地解释了龙现身的原因。“惠帝二年正月癸酉旦，有两龙见于兰陵廷东里温陵井中，至乙亥夜去。刘向以为龙贵象而困于庶人井中，象诸侯将有幽执之祸。其后吕太后幽杀三赵王，诸吕亦终诛灭。”龙在太平盛世时出现昭示着吉祥，但他作为吉祥的神兽为什么又会在乱世衰亡之际出现呢？

《国语・周语》 记载：“国之将兴，其君齐明、衷正、精洁、 惠和……故神明降之，观其政德而均布福焉。国之将亡，其君贪冒、辟邪、淫佚、荒怠、粗秽、暴虐……故神亦往焉，观其苛慝丽降之祸。” 也就是说龙在盛世出现是要给圣王降福，在末世出现是要给昏君降下灾祸的。正如《左传・庄公三十二年》 所说的“有得神以兴，亦有以亡” 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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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龙王信仰的缘起

在中国的民间信仰中龙王信仰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 祈龙求雨的观念应该始于先秦， 基本定型于两汉时期。 由《山海经》中的相关记载可见一斑：《大荒东经》：“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日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 乃得大雨。”（卷十四）《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成都载天，有人……名日夸父……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 （卷十七）由此可知，应龙可以降雨，改变天下大旱的局面。此材料同时也说明，在先秦时，龙就具有了后世水神的特征。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 ：“龙，水物也。” 《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载： “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淮南子・原道训》 说：“蛟龙水居，虎豹山处，天地之性也。” 龙出现时也总与云雾相伴，且有上天人海之本领，其能行云布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笔者认为龙的造雨功能是其本身即具有的，也就是说人们在创造龙这一神奇之物时，先天就给它赋予了的神性，并不是后来增加或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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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龙在始创之初就有降雨功能， 所以古代文献资料中用龙来求雨的记载相当多。 《淮南子・齐俗训》记载道： “土龙以请雨” ，这样徽的目的是为了让地上的土龙与天上的真龙相互感应而致雨。由《论衡・乱龙篇》王充批判当时的求雨过程可见一斑：“董仲舒串《春秋》之雩，设土龙以招雨， 其意以云龙相致。《易》日：‘云从龙，风从虎。’以类求之， 故设土龙；阴阳从类，云雨自至。” 这种以龙求雨的方式到了汉代已经形成了一套程序化的模式，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各有不同的求雨程序和规格。例如《春秋繁露・求雨》记载春季求雨“以甲乙日，为大苍龙一，长八丈，居中央。为小龙七， 各长四丈，于东方。皆东向，其间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斋三日，服青衣而舞之。田啬夫亦斋三日，服青衣而立之……” 夏季天旱求雨的方式是“以丙丁日为大赤龙一，长七丈，居中央。又为小龙六，各长三丈五尺， 于南方，皆南向，其间相去七尺。壮者七人，皆斋三日，服赤衣而舞之。司空啬夫亦斋三日， 服赤衣而立之……” 秋天求雨的形式是“以庚辛日为大自龙一，长九丈，居中央。为小龙八， 各长四丈五尺，于西方。皆西向，其间相去九尺。鳏者九人，皆斋三日，服白衣而舞之。司马亦斋三日，衣白衣而立之……” 冬季的规格是“以壬癸日为大黑龙一，长六丈，居中央。又为小龙五，各长三丈，于北方。皆北向，其间相去六尺。老者六人，皆斋三日，衣黑衣而舞之。尉亦斋三日，服黑衣而立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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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与龙信仰有关的其他观念

战国秦汉时期， 对龙的信仰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战国时期的龙大都是双双出现的，如《山海经》中的神人多是乘两龙；魏哀王四年时“碧阳君之诸御产二龙眦纠；《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载天帝赐孑甲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国语・郑语》 所说的褒人之樟化为二龙。然雨到了秦汉时期双双出现的龙就渐渐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龙一条一条的出现，而且这时的人们也认为龙不能双双地出现。如《淮南子・说林训》 日：“月不并出， 狐不二雄，神龙不匹，猛兽不群，鸷鸟不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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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龙虽然作力吉祥棒异的灵物而受到人们的崇拜，但它还没有与皇帝建立起固定的联系，也就是说龙还未成为皇帝的专有象征，所以古人喜欢让它们一雌一雄缝成对出现，而且这也符合古人以偶数为吉祥的心理。然而到了秦汉时期，随着中央集权的建立，皇帝成为最高的统治者，龙逐渐地成为皇帝的象征。而皇帝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正如古人所云“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一样，象征皇帝的龙自然也就不能成双成对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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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总结

综上所述，战国秦汉时期的龙信仰相对是比较复杂的，龙因其神圣、神秘、英武等特征， 为神仙家所和用，成为宣扬神仙恩想美妙的一个有力工具。 展到了秦汉时期，又渐渐和帝王政权关系密切起来，成为皇帝、皇家的专有标志。同时与此并行不悖、共同发展的是关于龙信仰的另一分支——龙王信仰的缘起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