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联军大军压境，楚国该怎么办呢？赢也不是，输也不是！

这一讲我们继续周赧王十四年（前301年）的历史大事，一是四国伐楚，二是赵伐中山。

[var1]

关于这两件事，《资治通鉴》的记载都很简略，只是说秦国庶长奂会合韩、魏、齐三国军队去打楚国，在重（chóng）丘打败楚军，斩杀楚军统帅唐昧，夺取重丘。至于赵国那边，也只是说赵王攻打中山国，中山国君逃往齐国。

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呢？我们还得借助其他材料，梳理一下前因后果。

先看四国伐楚。这次战争的地点，不同史料的记载相当混乱，有说重丘的，有说垂沙的，有说长沙的，莫衷一是。既有可能是同一个地点有不同的名字，也有可能是毗邻的三个地点各是一个局部战区。

但无论如何，整件事乍看上去都特别匪夷所思，因为韩、魏、齐三国刚刚形成了合纵联盟，以齐国为首，操盘手是时任齐国总理的孟尝君田文，那么问题来了：合纵的意图自然是联合起来对抗秦国，怎么反而跟秦国联合去打楚国了呢？

这就需要回顾一下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楚怀王既加入了合纵队伍，又去跟秦昭襄王结盟，本想两边不得罪，却把两边全得罪了。于是在周赧王十二年（前303年），齐、韩、魏联合伐楚，惩治叛徒，楚怀王应付不来，只好下血本，把太子横送到秦国当人质，换来了秦国的援兵。齐、韩、魏联军没跟秦军硬碰，撤军了，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太子横才到秦国，就在一场私斗当中失手杀死一名秦国高官。

这意外实在来得太突然，也太不是时候。

[var1]

太子横很没胆色，不敢承担后果，匆忙逃回楚国。这就给了秦国一个很好的借口，转过年来就派庶长奂统兵伐楚。庶长奂在历史上只是一个过场人物，此前的经历和此后的发展一概没能留下记载。

从常理来说，秦国现在既有里子这样的百战名将，又有向寿这样的新生代骨干，都是更好的统兵人选。但问题是，樗里子的身体大概已经不行了，即将告别历史舞台，就算他还能打，估计宣太后和魏冉集团出于巩固内政的需要，对樗里子这个“外人”也必须敬而远之，不想再给他统兵、立功的机会，而要让他从核心权力圈自然淡出，至于向寿，非常时期正是用人之际，最好留在权力核心。

宣太后和魏冉虽然都有楚国血统，但在他们的专政时期，反而最能让楚国遭罪。

看过秦国的状况，再看合纵阵营：上次打楚国没能得手，如果事情就这么算了，联盟的凝聚力也就冰消瓦解了，必须要让世人看到叛徒付出代价才行。为了这个目的，合纵联盟甚至不惜跟秦国联手。

四国联军大军压境，楚国该怎么办呢？

《战国策》有记载说，楚王一点都不服软，派昭睢（iū）迎战秦军。楚王想要抢攻，但昭睢不肯打，因为他敏锐地看出了这一仗的难点。

通常作战，只会担心打不赢，但这一仗很特别，赢也不是，输也不是。

[var1]

有个叫桓臧的人替昭睢劝说楚王，大意是这样的：如果昭睢打赢了秦国，合纵联军就会担心秦国向楚国服软，所以就一定会猛攻楚国来给秦国打气；如果秦国没服软，秦王反而因为吃了一场败仗而恼羞成怒的话，就会发动倾国之兵来跟楚国死磕，使秦、楚两国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合纵联军因此可以坐收渔利；但如果昭睢打败了，显然也不好，因为秦国必然会乘胜追击，狂撕楚国的伤口。

那么，既然赢也不好，输也不好，仗该怎么打呢？

桓臧的策略是这样的：给昭睢加派援军，壮大声势，让他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给秦国看。秦王不会愿意跟楚国陷入消耗战而使合纵联军坐收渔利，那时候秦国就有可能让让步，在谈判桌上结束战斗。只要秦、楚议和，合纵联军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在《战国策》的这段记载里，四国伐楚的四国并不是秦、齐、韩、魏，而是秦、燕、韩、魏，楚国的主帅也不是唐昧，而是昭睢。所以，它跟《资治通鉴》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自古以来就有争议。我倾向于认为，两个记载只是同一件事的不同版本，《战国策》所谓的“燕国”只笔误，因为燕国参与联军伐楚实在太不现实，纯属费力不讨好的越境袭远。

而昭睢很可能因为战略意图跟楚怀王不合，被楚怀王临阵换将，换成了唐昧。又或者根据《战国策》的另一处记载，昭睢并不是前线总指挥，而只是对秦局部战线上的指挥官。当然，这都只是推测，并没有过硬的证据。

[var1]

《战国策》还有一段佚文，说楚国罢免了淖（zhuō）齿的柱国职务，引出了游腾对楚王的一番劝谏。需要解释一下的是，楚国有一套特殊的职官体系，武官的最高官阶称为柱国，也叫上柱国，秦汉以后还有沿用，到清朝才被废除。

游腾劝说楚王的是：秦国有个高人，名叫上群午（“上群”是复姓），在重丘之战前劝谏秦王，说一定别跟楚国开战。上群午的理由是这样的：南方属火，西方属金，金当然胜不过火，所以，位于西方的秦国如果去和位于南方的楚国开战，肯定会输。

秦王不听劝，硬是要打，果然打败了。如今上群午又来劝说秦王，说赶紧去打楚国，这回一定能赢。难道金能胜火了吗?并不是，而是因为楚国在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里罢免了柱国，相当于自己灭了自己的火。火既然熄灭了，金也就能赢了。

这一席话真把楚王忽悠住了，赶紧让淖齿官复原职。

[var1]

这位上群午看来是个五行生克理论的专家，但如果他的理论成立，就意味着除非出现特殊情况，否则位于西方的秦国注定败给位于南方的楚国。

所以马上就会跳出3个问题：

（1）这个上群午是不是骗子？

（2）重丘之战到底谁输谁赢？

（3）秦王和楚王是不是傻？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上群午这套五行理论并不靠谱，但他这个人到底是存心欺诈还是真诚地相信自己这套理论，这就很难辨别了。至于重丘之战的胜负，《战国策》这里说的是楚国赢了，《资治通鉴》那里说的是秦国赢了，到底孰是孰非，已经死无对证了。

再看秦王和楚王，他们真的相信上群午这套说辞吗?很难讲，也许游腾的话并没有讲出全部的经过，也许上群午声望很高，所以无论他说什么，谁都不敢小看他的意见。但在这件事里最耐人寻味的是，五行理论竟然已经在现实政治当中获得了应用价值。如果我们对照《左传》的话，就会发现占卜技术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

春秋时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和打仗并列为国家的两件头等大事。既然事关重要，当然事先要做占卜。当时最高级别的占卜是用大乌龟的背甲，烤出裂纹，专业占卜师根据裂纹的形状预测吉凶。

裂纹到底怎么解读，并没有一定之规，全凭占卜师自由发挥。

[var1]

《周易》占卜虽然名义上采用著草，有一套算法，但本质上就是龟甲占卜的廉价替代品，占卜师解说卦象和解说龟甲裂纹是同一个套路。而上群午的这次预测，虽然荒诞不经，完全禁不起现实的检验，但值得注意的是，阴阳五行预测方式变得高度抽象化了，这就意味着预测学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从发神经式的牵强附会转变为规范化的抽象算法。

秦汉以后的京房易理、梅花易数、子平八字等等等等，都属于规范化的抽象算法，春秋以前的随意发挥风格几乎见不到了。

话说回来，无论重丘之战谁胜谁负，总之这件事还没完，第二年、第三年秦国连番攻打楚国，让楚国吃了大亏。那么，合纵阵营又做了什么呢？他们明明常年都在跟秦国作战，这次却和秦国合作，真能合作得起来吗？

上期回顾：蜀侯真的被后妈陷害了吗？真相大白后，秦昭襄王高规格给蜀侯迁葬

欢迎关注，点赞，评论，转发！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