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日：吕布宫前刺杀董卓，王允量狭倾覆社稷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献帝有疾，好多日不能起床，至孟夏四月，献帝之疾已愈，于是拟亲御未央殿，召见群臣。太师董卓也预备入朝，先一日，号召卫士临时保护，复令吕布随行。吕布趋入见董卓，董卓恐他记念前嫌，好言抚慰，吕布亦谢过不遑，唯唯受教。并非遵董卓命令，实是遵从王允计议。是夕，有十数小儿，立城东作歌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当有人传报董卓，董卓不以为意。次日清晨，甲士毕集，吕布亦全身甲胄，手持画戟，守候门前。骑都尉李肃带领勇士秦谊、陈卫、李黑等入内请命，吕布与李肃打了一个照面，以目示意，李肃早已会意，匆匆径入；未几，复出对吕布说：“太师令李肃等前驱，李肃在北掖门内，恭候驾到便了！”吕布向李肃点首，李肃即驰去。原来，吕布与李肃为同郡人，前次说吕布归董卓，未得重赏，不免怏怏，惟与吕布交好如故，吕布因引做帮手，同谋诛董卓。及李肃既前去，又阅多时，这位恶贯满盈的董太师，内穿铁甲，外罩朝服，大摇大摆，缓步出来，登车安辔，驱马进行，两旁兵士，夹道如墙。吕布跨上赤兔马，紧紧随着，忽前面有一道人，执着长竿，缚布一方，两头书一口字，连呼布！布！董卓从车中望见，叱问为谁；声尚未绝，已由卫士驱去道人。董卓虽觉诧异但以为陈兵夹护，自府中直至阙下，防卫周匝，谅无他虞，于是放胆再进。将至北掖门前，马忽停住，昂首长嘶，董卓至此，不禁怀疑，回语吕布，意欲折回。吕布答说道：“已至阙前，势难再返，倘有意外有儿在此，还怕甚么？”说着，即下马扶轮，直入北掖门。卫兵多在门外站住，只吕布驱车急进，蓦见李肃突出门旁，觑准董卓胸，持戟直搠，谁料董卓裹甲在身，格不相入；李肃连忙移刺董卓项，董卓用臂一遮，腕上受伤，堕倒车上，大呼吕布何在？吕布在后厉声道：“有诏讨贼！”董卓怒骂道：“庸狗也敢出此么？”道言未绝，吕布戟已刺入咽喉，李肃又复抢前一刀，枭取首级。吕布即从怀中取出诏书向众宣读，无非说是董卓为大逆，应该诛夷，余皆不问。内外吏士，仍站立不动，齐呼万岁。看官道诏书何来？乃是尚书士孙瑞，早已缮就此诏，密授与吕布，吕布得临时取出，宣告大众；大众都怨董卓残暴无人怜惜，所以视死不救，反共欢呼。还有一班百姓恨董卓切骨，闻得董卓已伏诛，交相庆贺，舞蹈通衢。司徒王允喜如所望，即使吕布回抄董卓家，又令御史皇甫嵩率兵往屠郿坞。吕布跨马急去，驰入太师府内，所有董氏姬妾一概杀死，单剩一个美人儿貂蝉载回私第。皇甫嵩到了郿坞，攻入坞门，先将董旻、董璜剁毙，再领兵杀将进去，遇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携杖哀诉道：“乞恕我死！”皇甫嵩定睛一瞧，乃是董卓母，便赏她一刀，分作二段。他如董氏亲属不分男女老幼，尽行处斩，只所藏良家妇女，一体释放。再将库中搜查，得黄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珍奇罗绔，积如邱山，当由皇甫嵩指挥兵士，一古脑儿搬入都中。时已天暮，见市中有一尸横路脂膏涂地，尸脐中用火燃着，光明如昼，皇甫嵩惊异得很，问明守尸小吏，才知是贼臣董卓的遗骸。先是袁隗等为董卓所害，埋尸青城门外，至董卓造郿坞，恐尸骨为他人所盗，复搬至坞中；董卓既诛灭，袁氏门生故吏得往坞中拾骨收葬，且将董氏亲属的尸骸，取至袁氏墓前，焚骨扬灰不使再遗。

献帝命司徒王允录尚书事，进吕布为奋威将军，加封温侯，共秉朝政。王允再查究董氏党羽，或黜或诛。左中郎将蔡邕在座兴嗟，为王允所闻，便勃然怒叱道：“董卓逆贼，几亡汉室，今日伏诛，普天称庆；君为王臣，乃顾念私恩，反增伤痛，岂不是同为逆党么？”蔡邕起谢道：“蔡邕虽不忠，颇闻大义，怎肯背国向董卓？但董卓族骈诛，并及僚属，一时生感，遂致叹惜；自知过误，还乞见原！倘得黔首刖足，俾得续成《汉史》，皆出公惠，蔡邕亦得稍赎愆尤。”王允闻言益怒，竟令左右系蔡邕下狱，众官为蔡邕救解，皆不见从。太尉马日磾亦谏王允道：“伯喈（蔡邕字），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令续成汉史为一代大典；今坐罪尚微，若遽处死刑，恐失人望。”王允摇首道：“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留传后世；今国祚中衰四郊多垒，若再使佞臣伴侍幼主，执笔舞文，不但无补圣德，并使我辈亦蒙讪议，我所以不便轻恕。”马日磾退语同僚道：“王公恐将无后呢！善人足为国纪，制作乃是国典，今欲灭纪纲，废典章，怎能长久？眼见是为祸不远了！”蔡邕非无罪，但处死未免太甚，马日磾之言不为无见。王允竟嘱令狱吏，将蔡邕逼死狱中。是时，董卓女婿牛辅方移兵陕州，防御朱儁，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击败朱儁军，大掠陈留颍水诸县，所过为墟。吕布使骑都尉李肃先讨牛辅，牛辅出兵与战将李肃杀败，李肃竟遁还。吕布怒责道：“汝如何挫我锐气？敢当何罪！”李肃因诛董卓有功，不得迁官亦怀怨望，免不得反唇相讥，吕布怎肯忍受？竟命左右推李肃出辕，枭首军门；可为丁原泄忿。遂欲亲往击牛辅。牛辅素惮吕布之勇，阴有戒心，手下兵士亦皆惶惧，一夕数惊，牛辅知不可留，收拾金宝，带得家奴胡赤儿等数人，弃营夜走。胡赤儿贪牛辅财物，竟将牛辅刺死，献首长安。吕布既得牛辅之首，复商诸王允，拟传诏河南尽诛李傕、郭汜诸将，王允抚然道：“此辈未尝有罪，不宜尽诛！”吕布又请将董卓私财颁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从。王允与吕布虽同执朝政，但看吕布是一介武夫未娴文事，所以国家政事，往往独断独行，不与吕布商量。吕布又意气自矜，未肯相下，遂致两人生隙意见不同。王允与仆射士孙瑞商议，拟下诏赦董卓部曲，继复自忖道：“彼既党逆，不应轻赦，且俟将来再说。”嗣又欲悉罢李郭等军，或劝王允委任皇甫嵩出统各部，俾镇陕州，王允亦迟疑不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傕、郭汜等部兵，俱系凉州丁壮，当时有讹言传出，谓朝廷将尽诛凉州人，李郭张三将，互相告语道：“蔡伯喈为董公亲厚，尚且坐罪。今我等既不见赦，复欲使我解兵，今日兵解，明日即尽被鱼肉了！”当下议定一法，使人诣长安求赦，王允仍不许，李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意欲各自解散逃归乡里。讨虏校尉贾诩本在牛辅麾下，牛辅死后，奔投李傕军，因即献议道：“诸君若弃军东走，一亭长便足缚君，不如相率西进，攻扑长安，为董公报仇，事得幸成，奉国家以正天下；否则走亦未迟。”李傕等遂传谕部曲道：“京师不下赦文，我等总难免一死，今欲死中求生，计惟力攻长安，战胜可得天下，不胜当抄掠三辅，夺取妇女财物，西归故乡尚可延命。”大众听着，应声如雷，随即一拥齐出，倍道西行。王允闻警，召入凉州弁目胡文才、杨整修二人，忿然与语道：“关东鼠子果欲何为？卿等可呼与同来，听我发落！”片语可慑群虏么？胡杨虽受命东往，心下很是不平，到了李傕等营内，反言王允吕布异心，劝他急进。李傕等沿路收兵，所有牛辅部下诸散卒，悉数趋附，还有董卓旧将樊稠、李蒙等，亦同时会合，数约十余万人，直抵长安。吕布登城拒守，相持八日，部下有蜀兵生变，潜开城门，纳入外兵，李傕等纵兵四掠，阖城鼎沸，吕布仗戟与战自辰至午，虽得刺死多人，怎奈乱兵甚众，并且拚死进来前仆后继越战越勇，吕布亦禁遏不住，部兵又多散去；不得已杀开血路，出走青琐门，使人招王允同奔。王允长叹道：“若蒙社稷威灵，得安国家，乃王允所素愿，万一无成，王允惟有一死以谢。主上幼冲所恃惟王允，临难苟免，王允不忍为，请为王允传语关东诸公，努力国家，易危为安，王允死亦瞑目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吕布乃将董卓头悬诸马下，带领残骑数百人，东出武关，投奔袁术去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