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图腾，匈奴与汉人的恩恩怨怨

在春秋时期，与北方游牧民族接壤的秦国、晋国、燕国经常受到袭扰。这个时候北方游牧民族非常之多，与秦国接壤的有义渠、大荔等，与晋国接壤的有林胡、楼烦等，和燕国接壤的有东胡、山戎等，这个时候匈奴还没有与中原国家接壤。在战国后期，秦国，赵国，燕国都有抗击匈奴的记录，说明这个时候匈奴已经成长为领土浩瀚的大部落，同时与秦国，赵国，燕国接壤。

最后，秦朝统一了中原，完成了南方农耕民族的统一，建立起农耕帝国。匈奴完成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统一，建立了游牧帝国。从秦汉初接触，汉人政府就在不停寻找与匈奴的相处之道，此后匈奴的身份数度变化，从敌国，到蕃国，最后到魏晋时终于驯化成臣民。

秦末到汉初，中原王朝处处防着匈奴

草原物产单一，经济脆弱，农耕区物产丰富，人民富庶，而且草原不可以变耕田，耕田却可以变牧场。基因决定了游牧民族天然具有侵略性，掠夺是他们生产方式的一种。与这样的人做邻居，凶多吉少。

受到侵扰之后，汉人的第一反应是闭关。让侵扰者进不来，于是战国时期与胡人接壤的燕国、赵国都在边境设郡守、筑长城，秦国统一天下，花大力气把这些长城连成一片。时机成熟当然要以牙还牙。燕将秦开破东胡，赵将李牧破匈奴，秦始皇派蒙恬率十万军北上，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此时匈奴，还在跟东胡、大月氏争草原抢地盘，并不强盛。

等汉高祖灭了西楚霸王，建国称帝，匈奴冒顿单于已并吞东胡，统一草原，据说有骑射手三十余万。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率大军32万迎击匈奴。时值寒冬，天降大雪，刘邦轻敌冒进，不想中了匈奴诱兵之计，被困于白登山达七个昼夜，最后还是依靠陈平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行贿加一顿忽悠“汉朝皇帝准备送给单于很多美女，到时候你就糟糕了”，才得以脱险。“白登之围”后，刘邦认识到以大汉目前的国力，跟匈奴硬碰硬占不到便宜，于是转而采取和亲的战略笼络北方狼，以求边境的安宁。

汉高祖九年、惠帝三年、文帝六年、景帝元年和五年，汉王朝五次遣送公主和亲。这些公主的姓名、命运都没有留诸史册，待遇与后世的刘细君、王昭君全然不同，或许，君主自己也觉得丢脸。

财产方面，高祖九年首次和亲时，汉王朝就一次性赠给匈奴黄金千斤，然后每年奉送絮、缯、酒、米等若干，汉文帝时又在原有基础上每年增加金帛、丝絮等贵重物品。

纳贡自然换不来和平。匈奴时不时地冲入汉王朝境内搜刮一番，据说那些年云中、辽东两郡每年被杀被掠走的人口都超过一万人。匈奴最严重的一次侵扰是在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年），匈奴骑兵闯入关中腹地，烧毁秦始皇留下的回中宫，直逼甘泉宫，距离长安仅三百里。汉文帝在长安屯兵十万，也只是尾随匈奴军队出境，没敢主动进攻。

惠帝三年，冒顿单于给吕太后写了一封信，说，我在草原呆腻了，之前只到过边境，十分想到中国游历，你现在寡居，没人陪伴，不如咱们凑合成一对，“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吕太后气个半死，但还是把信拿到朝堂讨论，结果智囊给出的建议概括下来就一个字“忍”。吕后回复冒顿，说自己“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哪好意思服侍单于，又来又送了一个宗室女子给冒顿单于和亲。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以李广和郅都为代表一代大汉军人，在极险恶的战场上守护着大汉的国境线，在他们的奋战之下，终景帝之世，匈奴人只在边境一带掳掠，从未能深入中原，对京畿地区造成威胁。

汉武帝与匈奴交战，但代价高昂

早在春秋时期，我国就已经诞生了冶铁炼钢技术，当时楚国所铸造的钢铁兵器之锋刃，已如蜂刺一般锐利。而西汉早期发明了“炒钢”技术，将生铁加热至熔化，采用鼓风或加入精矿粉，并在熔炉中不断搅拌，令生铁中的硅、锰和碳元素氧化，从而将含碳量降低到钢和熟铁范围。炒钢技术，推动着钢铁兵器的大批量生产，青铜兵器则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刀、剑、矛、斧等基本由钢铁制成，铠甲制造工艺也登峰造极，极大地提高了兵员的战斗力。为了组建起训练有素的强大骑兵部队，西汉开始在边郡养马数十万匹。真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有人献计在马邑伏兵收拾匈奴单于。韩安国担任最高统帅——护军将军率兵埋伏于马邑，最后计策泄露，无功而返。马邑之后，汉朝与匈奴等于撕破了假面和平，开启了汉匈之间近百年的战争。其实，汉武帝看匈奴不爽已久，早在前138年就派张骞出使西域“欲事灭胡”。

汉武帝对匈奴用兵可分为三个时期：从马邑之谋到前119年的漠北决战，汉军频繁出击匈奴；前118-104年间的停战与政治和谈阶段，双方要么无战事，要么也是低烈度冲突；前103年之后武帝再度大规模出击。

打仗实在太费钱，不是农耕社会能负担得起的。如果遇上对手是游牧民族，这仗打得尤其费钱，装备骑兵要钱，边塞驻屯要钱，千里运粮要钱，打输了钱打水漂，打赢了得来的土地没法耕种，钱还是打水漂。

汉武帝对匈奴作战，在前期取得不少重要胜利，但后期连遭挫败，三十多年的战争付出了极高的代价。仅仅在前期14年的战争中，西汉军民伤亡十多万，损失几十万匹战马，“文景之治”积累的财富消耗一空，国内中产以上半数破产。

武帝时期平均一年的国家财政盈余为40亿钱，再加上皇室财政盈余43亿，一共约83亿钱。然而只要出征获胜，武帝给卫青和霍去病的封赏动辄数十亿钱，就会超过国家财政盈余，这还不算其他将士的奖赏以及征集民夫的费用等等。

武帝任用桑弘羊等大商人为财政官员，动用各种手段筹措经费，包括买官卖爵，官营盐铁、征收酒水专卖税，以及对商人征收财产税等等，这些举措令国家财税攫取能力大增，但严重抑制了民间工商业的发展。

为巩固被占领区，汉武帝向漠南强迁上百万人口。大量人口开垦西北干旱地区，打破了当地脆弱的生态平衡。为加固北部边防，兴师动众，不仅修缮秦朝留下的长城，还建筑新的城墙。西汉长城总长度达到约2万里，工程规模之大远超秦始皇长城。无论是屯田戍边，还是修筑长城，对国力的消耗都是空前的。

经过卫青、霍去病3次远征，以骑破骑，终于给予匈奴帝国毁灭性的打击。卫青7次出击，霍去病6次出击，一共歼灭匈奴骑兵17万，匈奴部队投降20万。7年间，匈奴部队被歼灭超过三分之二，平民死亡和牲畜的损失更是无法估计。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当时西汉人口最多四千余万，汉武帝几十年穷兵黩武（不只是对匈奴，也用兵于西域，朝鲜和岭南等地）“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在武帝末年，由于常年征战，民不聊生，起义暴动此起彼伏。

武帝晚期颁布了一个“罪己悔过”的轮台诏，表示“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国家搞成这样，自然不是汉武帝的初心。所以每次太子劝他休养生息，汉武帝总不屑一顾“我如此操劳，就是为了你以后能过得安逸，这样不好嘛？”父子俩关系越来越僵，最终因巫蛊案牵连，太子喋血长安街头。

在冷兵器时代，只要300毫米等量降雨线不移动，草原还在，就会有游牧民族。只要有游牧民族，掠夺与侵扰就不会终止。赶跑了匈奴，又来了鲜卑，赶跑了鲜卑，又来了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直到一千五百年之后，明朝人还在那里筑长城。

屡遇天灾的匈奴

直到汉元帝时匈奴之患才彻底解决。汉宣帝之后，匈奴与汉人有六十多年的和平期，主要有以下五个原因：一、汉武帝将匈奴打残了；二、陈汤把呼韩邪单于吓坏了；三、匈奴打内战打嗨了；四、兵祸加天灾，匈奴经济垮掉了；五、汉人舍得花钱“买”和平。

从武帝晚期的前104年到汉宣帝在位的前68年，匈奴至少遭遇了四次罕见的天灾，后两次尤为严重。前71年冬，匈奴单于率数万骑遇大雪，人员、牲畜生还者不足一成；前68年，大饥荒造成人员畜产死亡十之六七。匈奴人口不足百万，几万甚或十几万的人口损失，经济和军事实力遭受致命打击。

大灾之后跟着是内乱。前60年虚闾权渠单于死后，匈奴内斗加剧，出现五单于争位的乱局，数万人死于此次内乱，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呼韩邪单于率南部支持者投靠汉朝。接踵而至的天灾人祸，加上周边游牧部落与西汉联合攻击，匈奴力不能支。前36年北匈奴郅支单于的残余势力被平灭。

两汉之交，战火再起

匈奴与汉人再次交火于两汉之交。经过六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匈奴已恢复元气，而汉王朝却陷入重重危机。王莽篡汉，试图将南匈奴分为十五个部落，一系列重拳出击：包括禁止匈奴向乌桓征税、降低匈奴单于品级、改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同时策立十五人为匈奴单于、募兵三十万扬言要穷追匈奴等……给南匈奴提供了起兵的绝好理由，于是不再向汉称臣，开始新一波的南侵。北边还在打仗，国内赤眉绿林就起来了，没打几年，王莽被杀死在长安皇宫内。

匈奴出兵，除了劫掠边境汉人，还想趁汉人打内战，抢地盘。东汉建立之初，久经战火，光武帝刘秀忙于恢复国内经济，无暇北上征伐。后来光武帝索性在建武十五年，把雁门、代郡、上谷三郡百姓六万多人迁徙，坚壁清野，让匈奴抢无物可抢。

公元46年，一场天灾再次改变了南匈奴的命运。牲畜死亡多半，经济濒临崩溃，内部再度开始夺权。南匈奴部又分裂成为南北匈奴（第二次分裂）。日逐王单于带领南匈奴投降汉朝，定居并州，部众扩散到西河、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等八郡。蒲奴单于带领北匈奴跑到了阿尔泰山、天山一带，继续凭借西域一带抗衡东汉王朝。

建武二十六年（公元50年），首任使匈奴中郎将段郴带着光武帝的诏书，首次到南匈奴王庭，段郴突然要求：“单于当伏拜受诏。”这事不合前例，当年汉宣帝以客礼接待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先到甘泉宫觐见，位列诸侯王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由此确定君臣关系，然后才行使君臣礼仪，如今皇帝还没见到，就要下跪，待遇明显降格。单于当时就愣了，顾盼良久，缓缓跪下，身后的匈奴骨都侯等人当场就流下泪来。

匈奴中郎将在西汉只是个临时设置的官职，到东汉时固定为常设，职责是监视南匈奴，是比较高级的武官。段郴喝令单于下跪，只是小小的立威，东汉后期，还曾发生过使匈奴中郎将逼迫南匈奴单于、左贤王同日自杀的恶性事件。

公元89年，汉和帝上位后不久，朝堂大权由窦太后一手把持。北匈奴境内再遭天灾。窦太后下令，东汉大军、南匈奴再度出征。北匈奴溃败，八十多个小部落选择投降东汉，民众合计二十余万。打垮北匈奴主力以后，单于仍有几万残部。为了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主将窦宪于公元91年再次出兵，突袭阿尔泰山，杀北匈奴骑兵8000多人，活捉了单于的母亲。单于弟弟见大势已去，率领残部全部投降。单于本人逃到西域腹地，从此不知去向。残留在漠北深处的三四十万零散北匈奴部落，后来分别被丁零、鲜卑和西域各国吃掉。由此，北匈奴帝国灭亡。

至于南匈奴，始终受到汉朝的控制，难以有什么大作为。乘着东汉末年大乱，南匈奴再度叛乱，很快被曹操镇压打垮。曹操后将10万南匈奴分为5个部分，分散在全国各地居住。南匈奴逐渐在华北地区，和其他游牧民族一起，分别建立了许许多多的国家，史称“五胡十六国”。 这些政权先后灭亡，逐步地融入了华北地区的汉族人民。

附：

五胡，是指：（南）匈奴、羯、鲜卑、氐、羌。

十六国，是指：成汉、前赵、后赵、前凉、前燕、前秦、后燕、后秦、西秦、后凉、南凉、西凉、北凉、南燕、北燕、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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