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后语：汉武帝的丞相，今天不挂明天挂

如果领导提拔你当官，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我想你肯定不会不高兴，更不会拒绝。

别的不说，谁不想升职加薪呢，除非他是傻子。

如果皇帝让你当丞相呢？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让我当丞相，我肯定会求之不得，因为“封侯拜相”，不正是我这辈子的奋斗目标吗？

然而，历史上却有一个“傻子”，当皇帝想让他当丞相，他竟然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地推辞。

这个人叫公孙贺。

01

据《史记》、《汉书》等，公孙贺是今甘肃宁县人，先祖为胡人。

汉景帝时期，公孙贺父亲公孙浑邪担任过典属国和陇西太守，吴楚七国之乱爆发后，公孙浑邪也参加了平叛，还立了功。

叛乱平定后，汉景帝封赏五位有功人员，其中就包括公孙浑邪，他被封为平曲侯。

那时候，公孙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一位多次参加战斗的“老军人”了，而且多次立功。

作为太子的警卫人员，他得到这个职位，充分显示了景帝对他们公孙家的信任，因为能够担任这种角色的，非良家子孙莫属。

从此以后，公孙贺就“跟定”刘彻了。

汉景帝驾崩，刘彻继位为汉武帝时，公孙贺由太子舍人擢升为太仆。

这一升，可谓来了个大跃进。

因为太仆的职责，虽然只是掌管天子出行的车舆马匹，看起来不怎么高大上，太仆之职，却是“九卿之位”，而且拿两千石俸禄。

当时能拿这么高俸禄的文官，只有司隶校尉、州牧、京兆尹等少数高官。

据《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当卫青的姐姐卫夫人（卫子夫）得宠、卫青被提拔为建章监加侍中、汉武帝赏赐给卫家的财物不计其数，他觉得对卫家还不够意思，竟然令公孙贺娶卫子夫的姐姐为妻，仿佛这样才对得起卫家。

在汉武帝心中，公孙贺竟然成了一种“奖品”，汉武帝对他有多“宝贝”，由此可见一斑。

02

那以后，公孙贺的军事生涯，主要是与匈奴有关。

第一次是参加汉武帝元光二年的“马邑之围”。

当时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可惜被狡猾的匈奴识破，单于带兵全身而退，致使这场把握很大的伏击战打了水漂，参加伏击的众将，比如御史大夫韩安国（被汉武帝拜为护军将军），全都无功而返，公孙贺自然也是如此。

第二次是元光五年（一说元光六年），匈奴南下犯境。

汉武帝命卫青为车骑将军，率军出上谷，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各领军万骑。

此次出击，除了卫青干掉一百多匈奴兵，其他人包括公孙贺也是毛都没捞到一根。

不过还好，他比公孙敖、李广强多了，与公孙敖损失七千多骑、李广被俘（后来逃回）相比，公孙贺至少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第三次与匈奴PK，是六年后的元朔五年春的事了。

带队的仍然是卫青，公孙贺以骑将军的身份随同前往。

这一次还不错，他与李沮、李蔡、苏建等其他将领一起，成功地与卫青会合，把毫无防备的匈奴右贤王围了起来，右贤王虽然逃脱，但匈奴大营大乱，包括小王在内的15000多匈奴人以及上百万头牛羊，成了汉军的战利品。

班师回朝后，公孙贺被汉武帝封为南奅侯，成为被新封列侯十人中的一个。

元朔六年和元狩四年，公孙贺又三次随大将军卫青去干匈奴，全都无功而返。

公孙贺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干匈奴，是公元前111年（元鼎六年）的事了。

那一次他被封的是浮沮将军，率领的是15000骑，同样是无功而返。

不过这一次不怪他，原因是连遭打击后，元气大伤的匈奴再也不敢与汉朝接触，来了个惹不起躲得起，逃得远远的，公孙贺虽然率军深入大漠两千多里，却连个人影子也未找到。

03

然而，虽然如司马迁所说，“贺七为将军，出击匈奴无大功”，但因“老底子”在，也未犯过什么大错，公孙贺的仕途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关键是，汉武帝对他的良好印象，一点也未改变，所以凡有什么好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据《汉书·武帝纪》，公元前103年，丞相石庆去世，汉武帝要公孙贺接任丞相职务，公孙贺竟然吓得双腿一软，顿首痛哭：

臣本边鄙，以鞍马骑射为官，材诚不任宰相。

臣原本不过是一边陲粗俗浅薄之人，依靠会骑马射箭这点小小的本事混碗饭吃，哪里是当宰相的料啊，硬赶鸭子上架，是要耽误工作的啊！

他越哭越“伤心”，越哭声音越大，竟然惹得汉武帝和其他大臣都很伤感，竟然惹得汉武帝也流了几滴猫泪。

又见《通鉴》二十一汉纪十三闰月，丁丑，以太仆公孙贺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比坐事死。石庆虽以谨得终，然数被谴。贺引拜为丞相，不受印绶，顿首涕泣不肯起。上乃起去，贺不得已拜，出曰：“我从是殆矣！”

然而，汉武帝还是“无情”地命令：把丞相扶起来！

人家还没接受呢，你就管人家叫丞相，这说明汉武帝让他当丞相，是铁了心了，不可更改的了。

在汉武帝心目中，公孙贺已经是丞相了。

大老板生气了，公孙贺不敢再推辞。

肯定有人要问了：叫你当丞相你不当，还像要你的命似的，多少人想当都当不成呢，你咋个那么憨呢？

此言差矣，不是你想的那样。

因为在当时，当丞相与掉脑袋几乎是同义词，谁若是想当丞相，那他的脑袋，肯定被驴踢了。

04

当丞相等于掉脑袋，这话几个意思？

《汉书·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说得很明白：

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李蔡、严青翟、赵周三人比坐事死。石庆虽以谨得终，然数被谴。

简单点说，就是当时正值多事之秋，丞相的责任重大，汉武帝对他们的要求非常严格，稍有过错就严肃问责，而他问责的方式，基本上是让你活不成。

在那之前，先后被汉武帝“逼”死的丞相，就有三个（公孙弘老死任上）：

一、李蔡。

陇西成纪人，飞将军李广堂弟，曾任汉文帝侍从，后任丞相。

尽管军功显赫、从政后又政绩卓著，还是于汉武帝元狩五年，因私占了汉景帝园寝一点空地，害怕被问责自杀而死。

二、庄青翟。

汉文帝时袭爵武强侯，汉武帝时先是任御史大夫、太子少傅，元狩六年被任命为丞相。

元鼎二年冬，汉文帝皇陵被盗挖，陪葬的钱币被盗，汉武帝命御史大夫追查，酷吏张汤上奏说“丞相知道是谁干的”，尽管根本没这回事，汉武帝还是将庄青翟抓进监狱，庄青翟在狱中自杀身亡。

三、赵周。

汉景帝中元二年因父功封侯，元鼎二年被汉武帝任命为丞相，元鼎五年，汉武帝祭祀宗庙，列侯都要奉献黄金，赵周被人控告所献黄金不足，被抓进监狱后自杀身亡。

丞相这个职业如此高危，公孙贺怎么可能不怕呢？

但在那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谁敢不听？何况是叫你当丞相。

否则就是抗旨不遵，也是死罪，与其抗命而死，不如咬牙接受，今后小心点就是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公孙贺这艘船，好歹驶了11年。

11年后，“巫蛊之祸”爆发，为了救擅自动用军费的儿子公孙敬声，公孙贺想办法抓到江洋大盗朱安世，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而且汉武帝也答应了。

不料，朱安世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为了报复，在狱中上书朝廷，揭发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还让巫师在汉武帝的专用驰道上埋藏木偶人，诅咒汉武帝不得好死。

无论是不是事实，汉武帝都不假思索地信了——原来始作俑者是你小子！

公孙贺父子被逮捕下狱后，审案的廷尉揣测圣意，对其严刑拷打，逼他们承认“罪状”，最终屈打成招。

看完廷尉呈上的“供词”，汉武帝怒不可遏，下令狱中赐死公孙贺父子，并灭其三族。

著名历史学家蔡东藩曾发出疑问：彼果知相位之难居，何不急流勇退？

这话有点“冤枉”他了。

事实上，公孙贺根本就没想当什么丞相，一开始就没想过，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是“老子天下第一”的皇帝，恐怕也完全做不了命运的主宰吧。

附：《汉武帝时期丞相一览表》

卫绾（前143-前140，二年零十个月）免职

窦婴（前140-前139，一年零四个月）免职，后弃市

许昌（前139-前135，三年零四个月）免职

田虫+分（前135-前131，三年零九个月）薨免，非正常死亡

薛泽（前131-前124，七年零七个月）免职

公孙弘（前124-前121，二年零四个月）薨免，正常

李蔡（前121-前117，三年）自杀

庄青翟（前117-前115，二年零八个月）下狱自杀

赵周（前115-前112，三年零七个月）下狱自杀

石庆元（前112-前103，九年零三个月）薨免，正常

公孙贺（前103-前91，十一年）下狱死，全家族

刘屈牦（前91-前90，一年零六个月）下狱腰斩，妻枭首

田千秋（前89-前77，十一年零六个月）薨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