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风云：吴汉邀功几至败迹，延岑出降蜀国灭亡

光武帝因平蜀有日，不必亲往督军，下令回銮，将入都城，忽有急报传来，是征南大将军舞阴侯岑彭又被公孙述遣人刺死。岑彭自进军广都，所驻营地，叫作彭亡，当时未知地名，因即下寨，及有人传报，岑彭始知地名不祥，拟即徙往别处。适有一弁目来降，自称为公孙述亲随，被挞来奔。岑彭不防有诈，收入帐下，到了夜半，竟被降卒混入，把岑彭刺死。当由大中大夫郑兴代领部曲，飞使奏闻。岑彭治军有法，秋毫无犯，邛谷王任贵闻岑彭威信，数千里驰使输诚，并贡方物，光武帝方重加倚任，满望他进扫成都，特授懋赏；一闻被刺当然生悲，遂将任贵所献各物，尽赐岑彭妻子，赐谥岑彭为壮侯。一面敕大司马吴汉即日进军，继岑彭入讨。吴汉接诏便由夷陵出发，率三万人溯江直上，至鱼涪津。公孙述已遣部将魏党、公孙永，踞住津口，结筏自固。吴汉挥动将士一鼓击退，乘胜进围武阳，又遇公孙述女婿史兴来援，把他痛击一阵，扫得精光，史兴单骑逃免。会有诏令传至吴汉营，嘱吴汉直取广都，据蜀心膂，吴汉奉命急进，捣入广都城，守兵尽遁，再遣轻骑绕成都市桥，成都吏民，无不震惊，将士等陆续夜遁，公孙述虽严刑示惩，尚不能止。光武帝虽屡次闻捷，还恐成都兵众总有一番鏖斗，所以必欲降服公孙述，因复颁书谕公孙述：“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若亟来诣阙，保汝宗族安全，否则后悔难追！”公孙述得书后，仍无降意。甚至江州为冯骏所夺，田戎已被擒去，还想坚持到底，不肯转头。光武帝等待公孙述复报，始终不至，乃复传谕吴汉道：“成都虽困，守兵尚有十余万，不可轻敌！卿但坚据广都，勿与争锋，待他力屈计穷，前去奋击，自然一战可下了！”吴汉急欲邀功，未肯依谕，竟率步骑二万人，进逼成都；去城约十余里，阻江为营，中架浮桥，自引兵立营江北；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万余人，屯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当下奏达朝廷，具陈进兵安营情况，且谓可立破成都。光武帝大惊失色，忙亲书手谕道：“近敕公千条万端，奈何临事错乱？既已轻敌深入，又与刘尚隔江立营，缓急不能相倚；若贼出兵缀公，别遣大众攻刘尚，刘尚营一破，公还能站得住么？速速引还广都，幸勿急攻！”这道手谕，交付亲将，叫他飞寄吴汉，究竟途程辽远，朝发不能夕至，那吴汉果为公孙述部将所困，险些儿败没虏中。原来，公孙述因汉军相迫，特遣部将谢丰、袁吉率众十余万，分作二十余营，并出攻汉。又命别将万余人，渡江击刘尚，使他不能相救。吴汉与谢丰等大战一日，竟至挫衄退入营中。谢丰、袁吉便将汉营围住。吴汉待刘尚不至，料知刘尚被牵制，无法驰援，于是召集将士，当面加以鼓励道：“我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无攻不胜，得入深地。今与刘尚两处受围，声援隔绝，祸且不测，计惟潜师救刘尚，并力御贼，诚能同心合力，人自为战，大功可成；否则一败无遗，如何报命？成败在此一举，愿诸君努力！”诸将齐声应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固守勿出。谢丰等攻扑数次亦不得入，索性不去挑战，专待汉军食尽，然后再攻。哪知吴汉伺他懈弛，夜半开营，引军疾走，竟得渡过江南，驰入刘尚营。谢丰等尚未察觉，等到天明，望见汉营中，旗帜高张，烟火不绝，还道汉营如故，哪知吴汉已与刘尚合军，击退江南蜀兵，蜀兵走入谢丰营中，谢丰等才悔中计，莫非半死不成？不得已分兵南渡，攻击吴汉、刘尚。吴汉与刘尚早已守候，见他越江过来，不待蜀兵成列，便张开左右两翼，夹击过去。蜀兵仓猝，接仗已觉着忙，再加上两面受敌，越发招架不住，不过人数众多，总想勉力支撑，幸图一胜。偏偏汉兵越斗越勇，蜀兵愈战愈怯，渐渐的势不相当，败退下去。袁吉一个失手，竟被汉将砍倒，结果性命。两将中死了一人，顿时全军慌乱如山遽倒。谢丰麾军急退，自为后拒。恰巧吴汉追到，与谢丰交战数合，砉的一声，已把谢丰头脑劈去，倒毙马下，蜀兵大溃。吴汉与刘尚追杀一阵毙敌无算，获甲首五千余级，方才勒兵回营。适值朝使亦至，交付光武帝手书。吴汉阅罢，不禁伸舌，幸亏转败为功，还好有言相答；乃即留刘尚拒公孙述，自领兵还驻广都，具状奏闻，深自引责。光武帝又复谕道：“公还广都，很属得宜，公孙述必不敢舍刘尚击公，若彼先攻刘尚，公可从广都赴援，彼此相应，破公孙述无疑了。”吴汉懔遵谕旨不敢违慢，待至蜀兵来攻，方才应敌。果然公孙述兵屡出，由吴汉率军屡击，八战八克，复逼成都。还有臧宫一支人马，也得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长驱直达，与吴汉共会成都城下，并力合攻捣入外郭。急得公孙述不知所措，慌忙召入汝宁王延岑向他问计。延岑答道：“男儿当死中求生，怎可束手待毙？今唯有倾资募士，决一死战。若能击退汉兵，财物复可积聚，何足介怀？”公孙述乃悉出金帛，募得敢死士五千人，充作前锋，派延岑统领残兵，作为后继。一声号令，麾众齐出，几似疯狗一般，逢人便噬。吴汉见来势凶猛，勒军遽退，至市桥中拣一旷地，列阵待着。延岑令前锋鸣鼓挑战，暗率部众绕道，袭击吴汉背后。吴汉只遏前敌，不及后顾，竟被延岑冲破后队，搅乱阵势。汉军腹背受敌，当然溃散，吴汉被挤入水中，几至灭顶，亏得眼明手快，攀住马尾，马系吴汉素常骑坐，能识人意，方得将吴汉徐徐引出。好在臧宫兵尚未遽溃，百忙中援应一阵，蜀兵始退，吴汉得安回营中。检查兵士，丧失尚不过千余人，只是粮食将尽不过七日可支，于是，令阴具船只，伺隙欲归。谒者张堪方奉使命劳军，输送缣帛，在途又受官蜀郡太守，驰诣成都，闻得军中乏粮，吴汉有退志，因亟往见吴汉，谓公孙述亡在即，不宜退师。吴汉勉从张堪之议，使臧宫屯兵咸门，自在营中偃旗息鼓，故意示弱，诱令蜀兵出战。约阅三日，公孙述亲出搏战，直攻汉营；令延岑往敌臧宫两路并举。延岑拚命死斗，三合三胜，臧宫几难支持，急忙使人向吴汉求援。吴汉与公孙述已战了半日，未分胜负，急切不便援臧宫，但见公孙述兵已有饥色，特使护军高午、唐邯，领着锐卒万人，向公孙述众横击过去。这支兵马，乃是吴汉留住营中，故意不发，待至公孙述兵已疲，才令突出。公孙述不防有此生力军，挺击过来，连忙号召将士拦阻兵锋，已是不及。高午持槊急进，猛刺公孙述胸，公孙述痛不可耐，撞落马下，左右抵死救护，才得扶起公孙述，舁至车上，逃入城中。延岑在咸门酣战，得知公孙述负伤消息当然惶急，鸣金退回，反被臧宫还杀一阵，伤了许多人马。好容易入城见公孙述，公孙述已晕过两次，经延岑唤醒，勉强睁眼一看，不禁下泪，模糊说了数语，无非是嘱咐后事，挨到日暮，便即毙命。延岑为具棺殓，草草办就，到了翌晨，自觉无术拒守，于是开城出降。吴汉等纵辔入城，枭公孙述尸首，传诣洛阳，尽屠公孙氏家族，并将延岑处斩，戮及妻孥，再纵火烧公孙述宫室，付诸一炬，是为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事。公孙述欲称帝时，曾梦有人与语云：“八厶子系，十二为期。”醒后告知妻室，妻答说道：“朝闻道，夕死尚可，况期限十二呢？”想是急思为后，故有此语，但不知杀头时候，可追悔否？公孙述因此立即僭号。至是全家灭亡，刚刚应了十二为期的梦兆。光武帝闻吴汉入城屠掠，遣使责备吴汉，又谕副将军刘尚道：“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人口万数，一旦纵兵放火，居心何忍？汝系宗室子孙，尝居吏职，奈何亦为此残虐？仰视天，俯视地，未必相容，大非朕伐罪吊民的初意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故王者耀德不观兵。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