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选自《剧变:人类社会与国家危机的转折点》,[美]贾雷德·戴蒙德/著,曾楚媛/译,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出版(英文版2019年出版)。
1964年,我头一次去到澳大利亚,在此之前我刚在英国度过了4年光阴。

那时,澳大利亚给我的印象是,它比英国本身更像英国——仿佛穿越时间,回到好几十年前的英国的感觉。澳大利亚最大的城市是悉尼,跟伦敦一样,悉尼也有海德公园、国王十字车站和牛津街。当时,澳大利亚人的祖先不仅大部分是白人,而且基本上是来自英国的白人。澳大利亚人吃的也是单调的传统英式食物。那些年,澳大利亚有很多英式酒馆。除了英式食品,人们当时在澳大利亚能吃到的只有意大利菜和希腊菜,偶尔有几家中餐馆。

自这次的游历后,我又先后十多次前往澳大利亚,见证了这个国家所发生的变化。最具象征意义的是在2008年,当时我带着儿子乔舒亚前往澳大利亚,在布里斯班的昆士兰大学进行为期半年的学术访问。当我俩走在校园中时,我感到自己所处的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澳大利亚,而仿佛是我任教的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校园里,因为现在这里竟然有那么多的亚洲学生。澳大利亚不再是那个以英裔为主的“白澳”了。

在1964年,英裔在澳大利亚的总人口中占非常大的比重,这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国家认同。澳大利亚和英国之间几乎隔着半个地球,澳大利亚距离中国、日本以及其他东亚国家比距离欧洲要近得多,澳大利亚和英国之间的距离是它和印度尼西亚之间距离的50倍。然而,走在1964年的澳大利亚街头,我丝毫感受不到澳大利亚与亚洲之间的亲近。

44年后,当我带着乔舒亚到布里斯班时,这里有数量很多的亚洲人,还有鳞次栉比的日本餐厅、泰国餐厅和越南餐厅,亚洲和澳大利亚之间的亲近关系已显而易见。“白澳政策”已退出历史舞台。澳大利亚已成为一个很棒的国家,连续被评选为全球最理想居住地之一,还是居民满意度最高和居民寿命预期最长的国家之一。我曾认真考虑过移民到两个国家,澳大利亚便是其中之一。

是什么让它出现了这些变化?

一、曾经的罪犯流放地

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祖先,在澳大利亚土地上生活了大约5万年后,1788年1月,第一批来自欧洲的殖民者搭乘由11艘船组成的舰队,从英国出发,到达澳大利亚。

英国政府并不认为澳大利亚是个适合移居的绝佳选址,之所以派出这支舰队,是因为当时英国面临囚犯过多、无处安置的难题,只好将其中一部分人流放至远方。当时有人提议将囚犯流放至澳大利亚,也有人提议流放至地处热带的西非,但人们很快发现,对欧洲人来说,热带疾病肆虐的西非不是一个安全的选址。澳大利亚看上去有好些优点:它比西非更加远离英国本土,未有证据表明居住在这里会影响欧洲人的健康(事实证明确实没有太大影响),这里还能为英国提供一个潜在的太平洋基地。于是,英国政府最终选定了澳大利亚——具体来说,英国选定的位置位于今悉尼市的近郊。

第一舰队载着730名罪犯、看守人员、长官、杂役和一名被任命为总督的英国海军军官到达澳大利亚。随后,英国派遣了更多的舰队和船只,陆续将更多的罪犯运至悉尼,后来还运往另外4个散布在这片大陆上的地点。很快,这些罪犯和他们的看守迎来了新的伙伴——没有犯罪记录的英国自由移民。然而,32年之后,也就是在1820年,澳大利亚的欧洲裔人口中,罪犯和曾有犯罪记录的人所占的比重仍高达84%。直到1868年,英国才停止向澳大利亚输送罪犯。

在当时尚未开荒的澳大利亚,人们的生存和繁衍都是极其困难的,因此,那些祖先是流放罪犯的现代澳大利亚人并不会因自己的家族历史而感到羞耻——他们把这看作一种自豪的勋章,正如现代美国人为自己的祖先在1620年搭乘“五月花号”轮船到达美洲大陆而自豪万分一样。

亚瑟·菲利普(Arthur Phillip)船长,1788年率第一舰队抵达澳大利亚

本文摘选自《剧变:人类社会与国家危机的转折点》,[美]贾雷德·戴蒙德/著,曾楚媛/译,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出版(英文版2019年出版)。1964年,我头一次去到澳大利亚,在此之前我刚在英国度过了4年光阴。那时,澳大利亚给我的印象是,它比英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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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230年简史:「白澳」是如何消失的?

2023-05-11 11: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