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降临之后……

一场战争，绝不是简单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战争，带来的是流血和牺牲，是家破人亡，是无穷的灾难……

生 离

由于战争会直接导致参战士兵的伤亡，而对于古代战争来说，兵力优势又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战争的胜负，所以战争会伴随着大规模的强制征兵。

出征路上，新募集来的士兵携带着兵器和包裹，缓慢地行走着，他们的父母和妻子，在道路两旁为他们送行，脚步踏起的干燥尘土四散蔓延，简直遮天蔽日。

清 皇帝御用成鈚箭 故宫博物院藏

家人的千叮万嘱中，夹杂着悲痛的哭声，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出远门总是让人牵挂，更何况是从军，有性命之忧。他们都知道，能平安回来的希望是渺茫的，担心孩子没有机会再穿新衣服，临别之际又为他准备了好几件。

衣服虽轻，却承载着无尽的牵挂。对于离家在外的人来说，家人叮嘱最多的就是多加餐，多着衣。官兵催促着队伍前进，但人们还是拉扯着，道不尽千言万语，不肯离去。

一个家庭也许会重复数次这样送别的情景，直到家中再无可被征用的男丁，但征兵却依旧不会停止，最终连老妇、老翁也要被硬征入伍。已是暮年的他们不能安享天伦之乐，只能别离家乡亲人，被迫奔赴前线。

清 徐方 出征图轴 故宫博物院藏

从军的男子若是刚刚娶亲，他们得与新婚的妻子诀别。在急迫的战事下，原本畅想的新婚燕尔恩爱甜蜜，建立一个幸福的新的家庭，只能化为幻影。

这些新婚的妇人，往往在出嫁前被告知要夫唱妇随，但此刻她们并不能跟随丈夫去军营。且不说别的，她们要为新的家庭操劳，还要在家中为出征在外的丈夫准备御寒的衣物。

吱呀吱呀的声音停了下来，独自在家织布的妇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织梭，窗外乌鸦哑哑地鸣叫着，妇人转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昨夜梦见自己来到了边城，和丈夫欢喜团聚，只可惜新婚不曾生活几天便分别，如今连丈夫的模样也模糊不能确定了。

北宋 王居正(传) 纺车图 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朱颜辞镜花辞树，人间留不住，韶光易逝，独守空房唯有绵绵不尽的思念。鸿雁难托相思，日常整理床铺、打扫庭院之时，忍不住簌簌落下眼泪来，有时会怨自己嫁给出征在外的人，这样独守家中倒不如遗弃在道路旁。

及至秋日，收到丈夫的书信，欢喜异常，虽不能相见，有书信也是莫大的安慰。信中索要御寒的衣物，便连夜赶工，完成很早就在准备着的棉衣。深夜，金属制作的剪刀握着冷如寒冰，哆哆嗦嗦的将棉衣赶制好，只盼能早日寄送到丈夫身边，帮助他抵挡边塞的苦寒。

只要有消息，他们的家人就有奋斗和生活的希望。

但战场凶险，即便了无音讯也不敢面对最残忍的情况，家人准备好寒衣，却不知寄往何处，大雁南归，鸣声幽咽凄厉，催人断肠。

死 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几万几十万人奔赴战场，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不管是在“穷荒绝漠鸟不飞”的边塞，还是在中原内地的战场城关，死亡，都是一样的。

战鼓擂响，战马奔驰，战士们的呐喊声冲杀声响彻云霄，兵刃相击，鲜血四溅……

金 赵霖 昭陵六骏图 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沉寂下来的战场，死去士兵的躯体散乱在各处，鲜血从盔甲里渗出，染红了枯黄的野草，浸润了沙地，失去主人不知去处的战马游荡着，仰头向天空悲鸣。

血腥味经久不绝，在空中弥漫，将死亡和腐烂的味道传递给乌鸦和秃鹫，它们察觉到这大片鲜美的食物，接二连三地聚集而来，用利爪扒开衣物，啄食肠肉， “衔飞上挂枯树枝” 。

在激烈的战争中， “以马革裹尸还” 这样豪气冲天的理想，大多是难以实现的，死后的躯体会被遗弃在荒野，慢慢腐烂，被野兽啃食，化为白骨，散乱一片。

对于十分看重丧葬的古人来说，这样曝尸荒野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所以在阴天下雨之时，风声呼啸之间，人们仿佛能听见 “新鬼烦冤旧鬼哭” 。

元 颜辉 钟馗月夜出游图 局部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时间流逝，白骨渐渐掩埋于流沙，或者被河水冲走，但他们仍然是“春闺梦里人”，是家人不曾放弃的牵挂。

等待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说出征的人们回来了，去村口观望，只见邻人，不见自家的孩子或丈夫。一同出征的有上百人，如今只有一人回来，悲切地告知大家同乡的死讯，一时间家家哀嚎不止，即使已经做好了没有生还的打算，却还是无法接受亲耳听到家人死在荒野的消息。

不能亲自收殓尸体，所以都去城门外招魂，期望千里之外的孤魂野鬼能返回家乡。年迈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操劳家务的妻子失去了丈夫，幼小的孩子失去了父亲，甚至他们还从未见过父亲。

战争，带来无尽的死亡和眼泪，若战争不止，生离死别就不断继续上演。而且长久的战争之下，即使出征的士兵能幸运地活着回来，他们的家，却可能早已消失于战乱饥荒。

北宋 李公麟 白描免胄图卷 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历经各种大大小小的战斗，几十万同行的战友永远倒在了战场上，只有自己带着满身的刀伤箭疮和病痛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早已面目全非，满目苍夷。

屋子大半已经破败倒塌，葱郁的树木从屋顶中伸展出枝叶，从烂掉的半扇门中望去，院子里杂生的野草已有一人多高，向村人借来镰刀砍出一条路，惊得躲在角落的野兔野鸡奔走飞腾。屋内的一切不是遍布尘土蛛网，就是被白蚁啃食腐朽。

打听家人的去处，得到的回答，只有远处松柏间隐约可见大大小小的坟冢。

等待那么久，在无数刀光剑影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只为了终有一天能和家人团聚，却不料，残酷的战争带来的灾难，早已摧毁掉了一直守护和牵挂着的家。

灾 难

战争带来的不只是战场上士兵的流血和牺牲，还将灾难带给每一个人。

作为家庭主要劳动力的青壮年男子，被征入军队后，家庭的重担很大程度上便转移到妇人身上。而与此同时，战争给国家增加的开支，会导致 战争时期的赋税徭役比过去，更加沉重 ，这让每个小农家庭都面临着巨大生存压力。

妇女和老人在田间地头耕种，且不说辛劳如何，体力的差别，加上兵祸横行和难以避免的水旱灾害，往往终年劳作收获无几，还不足输官完税，以至最后要倾家荡产，卖身成为奴隶。

明 周臣 流民图 局部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逃离到偏远的山中，也不能避开官府的赋税徭役， 下层官吏的盘剥 ，没有桑树仍然要缴纳蚕丝税，哪怕不事耕种以野果橡栗为生，还要交青苗税。

混乱的政治加上残酷的战争，严重地破坏了社会秩序和经济发展，给广大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村镇萧条，田园荒芜，盗贼横行，兵乱一来，便要背井离乡，不知何处可定居。最终累累白骨曝露在道路两旁无人收埋，千里不见鸡鸣犬吠与人烟。

长期的战争会导致男子的大量阵亡，以致很多女子无法出嫁，终老一生。即使出嫁了，战乱之时，也难有安稳的生活，譬如女子家中的父兄战死后，无所依靠，会更容易被抛弃。

当然，对于战争时期的女子来说，艰难的不只是生活，还容易受到侵害，战争中，妇女也往往被敌军当作战利品，“争拥红妆北去”，不只是乱军，她们甚至是政府官军掳掠的对象，“纵暴略与羌浑同”、“妇女多在官军中”。

金 张瑀 文姬归汉图 局部 吉林省博物馆藏

安史之乱后，腐朽的唐王朝求助于回纥平叛，许诺“金帛妇女归回纥”，结果回纥沿途烧杀抢掠，民众以纸为衣，妇女则被掳掠至军中。她们眼见着夫婿和父兄被杀死，却不能哭出声，被强行带至边塞外，成为胡人的婢妾，无法再返回中原。

在古代，战争带来的灾难，还有 惨绝人寰的屠杀 。

历朝历代的战争中，皆有屠杀或屠城的记录。譬如长平之战后秦军坑杀了四十万赵国兵卒，项羽坑杀了二十万投降的秦国士兵，清军江阴屠城，全城仅五十人幸存，这些数字也许并不准确，但还是说明了战争的极端残酷性。

图源：《文物》一九九六年第六期

顺治二年，遭遇史可法顽强抵抗的清军，恼羞成怒，在进入扬州后屠城十日，造成尸骸遍地，被杀者据记载的有八十万，这还未计入那些主动投井、自缢的人。最终城外的河水被鲜血染成赤水，城中的白骨堆满了一座座山。

当然，现代的战争中，几乎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对平民的屠杀发生。但是，只要战争没有远去，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就是无法想象的。

《说文解字》解释“武”，“止戈为武”；兵书《六韬》曰 “圣人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孙子兵法》主张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下政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

古代战争和现代战争不可同日而语，但追求和平，永远是任何时代最广大人民的心愿。

位于美国纽约的联合国总部的花园中，有一件“铸剑为犁“青铜雕像，1959年，它由苏联政府赠送给联合国。

铸剑为犁 图源：www.un.org

雕塑中的青年人一手拿着锤子，另一只手拿着要改铸为犁的剑，象征着人类要求消灭战争，把毁灭人类的武器变为创造的工具，以造福全人类。

希望和平能早日实现！

本文转载于微信公众号：博物馆丨看展览（ID：at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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