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孙钟、孙坚、孙策与镇江

    孙钟传说地在吴郡富春

    孙权祖父孙钟事迹不见于正史列传，仅散见于一些地志类文献中。本地府志、县志就记有灌瓜井、孙钟墓等传说。

    清光绪《丹阳县志》卷23隐逸条：“孙钟，隐居不仕，种瓜于县西白鹤山，死即葬其地，坚父也。其踪迹颠末，人莫能窥。今每岁三月十五日，有司祭于其祠墓。”同书卷12陵墓条中又记：“孙钟墓，在白鹤山。”

    民国《丹阳县志补遗》卷6古迹条：“灌瓜井，在县西十五里的白鹤山。山有三仙庙，庙前有井，相传为孙钟灌瓜井。”卷7山水条：“白鹤三仙庙前井，在县西十五里钟离村。其井最深，俗传孙钟灌瓜井也。”

    清乾隆《镇江府志》卷3山川下：“白鹤山，在县西十里，孙钟墓在焉，前有枝子岗。”不同的是，县志说白鹤山距丹阳县西十五里，而府志却说白鹤山距丹阳城西十里。

    以上多冠以“相传”“俗传”，未交代所据由来。其源头或出于宋元方志类的记述，如元《至顺镇江志》就已有这类记载。《至顺镇江志》卷7山水条：“白鹤三仙庙，在县西四十里钟离村，其井最古。”卷8神庙条又有：“白鹤三仙庙，在县西四十里钟离村。土人相传，孙钟设瓜之地，此庙最古。”可见，元时已有丹阳城西白鹤山为东汉末孙钟种瓜地的传说，但元人距汉末吴初千余年，《至顺志》又交代是“土人相传”，即当地百姓相传，所据并非信史。

    唐许蒿所撰《建康实录》保存了唐以前的大量史料，其中就有孙权祖父孙钟的传说：“案《祥瑞志》，钟家于富春，早失父，幼于母居，性至孝。遭岁荒，俭以种瓜自业。忽有三少年诣钟乞瓜，钟厚待之。三人曰：此山下善，可葬，当出天子。君望山下百步许，顾我等去，即可葬处也。钟去三四十步便返顾，见三人并成白鹤飞去。钟记之，后死葬其地。地在县城东……”许蒿的叙述较之镇江旧志要丰富，且明说孙钟死葬富春县城东。

    许蒿所引《祥瑞志》是部什么书？经查南朝梁人沈约撰著的《宋书》，发现《宋书》符瑞志中就载有关于孙钟活动的史实与传说:“孙策之祖名钟，家在吴郡富春，独与母居，性至孝。遭岁荒，以种瓜为业。忽有三少年诣钟乞瓜，钟厚待之。三人谓钟曰：此山下善可作塚，葬之，当出天子。君可下山百步许，顾见我去，即可葬也。钟去三十步，便反顾，见三人并乘白鹤飞去。钟死，即葬其地，地在县城东。塚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天，衍数里。父老相谓，此非凡气，孙氏其兴矣。坚母生坚，梦肠出绕吴昌门，以告邻母。邻母曰，安知非吉祥也！昌门，吴(今苏州)郭门也。坚生而面貌奇异。”不过《宋书》符瑞志也引用了前人部分材料，南朝刘宋人裴松之为《三国志》(西晋陈寿撰)作注，收集三国史料150余种，其中有三国吴人韦昭(一作韦曜)的《吴书》。《三国志孙坚传》注引《吴书》说：“坚世仕吴，家于富春，葬于城东，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于天，曼过数里，众皆往观视。父老相谓曰：是非凡气，孙氏其兴矣。”

    六朝及唐人所撰均记孙钟家于富春，死葬富春县城东，而非曲阿县城西。富春即今浙江富阳，当时辖属吴郡。秦、西汉在东南设会稽郡(郡治吴，今苏州)，下辖26县。东汉顺帝(128-144年)时分会稽郡，析置吴郡(郡治吴)，下辖13县：吴、海盐、乌程、余杭、毗陵、丹徒、由阿、由拳、安、富春、阳羡邑、无锡候国、娄，大致为今苏南和浙北地区，丹徒、曲阿与余杭、富春均在吴郡辖区内。东汉中后期富春一带曾遭灾荒，孙钟不可能携母远涉曲阿(今丹阳)种瓜。后世镇江志书中所以也有这类记载，应是与孙钟之子孙坚后来在军阀混战中战殁葬于曲阿而作的附会牵强，是古文献中常见的事类移植现象。   

    孙坚主要活动不在江东

    孙坚(155-192)，字文台，传为春秋孙子后裔，生于汉桓帝永寿三年(155年)。史称“坚生，容貌不凡”。孙坚一生可分为四个时期，除青少年时期外，其主要活动不在江东。

    少年孙坚“性阔达，好奇书”(《吴书》)，与父生活在富春。十七岁时与孙钟共乘船至钱塘(富春与钱塘都在浙水北岸边)，在船上望见海盗胡玉等抢掠商人财物，正在岸上分赃，而往来行人都不敢靠近。他独自一人上岸，操刀作东西指挥状。海盗以为官军来捕，都弃财而逃。孙坚从此扬名于地方，被吴郡守委为富春县尉，继任吴郡司马，从此踏上仕途。

    汉灵帝熹平元年(172年)冬，会稽人许生、许韶父子起义，聚众数万。孙坚以吴郡司马职招募地方精勇千余人，会同扬州各郡兵马前往镇压，阵斩许生父子。扬州刺史臧旻表述功状，孙坚被东汉政府任命为广陵郡盐渎县丞。东汉官制，县令下置县丞和县尉，以县丞主文书，典管仓狱；以县尉主盗贼。孙坚任职盐渎县丞有数年之久，继又调任盱眙县丞和下邳国丞。盐渎、盱眙和下邳均不隶扬州，而隶属徐州，表明孙坚自20多岁起其从仕活动已不在江东。不过他与江东仍保持密切联系，《三国志》注引《江表传》说：“坚历佐三县，所在有称，吏民亲附。乡里知旧，好事少年，往来者，常数百人。坚接抚待养，有若子弟焉。”表明投奔他的吴郡少年及浙东亲友为数不少。

    汉灵帝中平元年(184年)，黄巾大起义爆发，“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东汉政府以皇甫嵩、朱嶲等为中郎将分路镇压。孙坚被会稽人朱嶲表为佐军司马，“乡里少年随在下邳者皆愿从(坚)，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许人”(《三国志·孙坚传》)，组成自己的基本队伍，“与(朱)嶲并力，奋击所向无前”。在进攻宛城战斗中，孙坚部率先登城，大破黄巾军。朱嶲上表请功，升孙坚为别部司马。孙坚兴兵西上后，长子孙策同母徙居舒县(安徽庐江西南)；在被表为佐军司马后，又留家寿春(安徽寿县)。

    中平二年(185年)，东汉政府派司空张温平定西北凉州动乱，孙坚被张温表为大营参军。一次张温召中郎将董卓议事，董卓先是倨傲不至，及至又抗命无礼，孙坚密语张温：“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资治通鉴》卷58)，可惜未被采纳。不然，其后惨烈无比的董卓之乱或不至于发生。凉州之乱平定后，孙坚迁为议郎。

    中平四年(187年)孙坚被东汉政府任命为长沙太守，镇压了长沙、零陵、桂林三郡农民起义，被封乌程候。两年后，董卓作乱关中，关东各割据势力共推袁绍为盟主联兵讨伐。孙坚响应北上，军至南阳有众数万。在鲁阳他投靠另一大军阀袁术，被袁术表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其后在阳人(河南临汝)之战中大破董卓军，阵斩都督华雄，继长驱直入京都洛阳，修祭汉室陵庙，逼使董卓西逃长安，时天下皆知孙破虏，名噪一时。

    董卓失败后，关东联盟随之瓦解，逐渐形成几个较大的割据势力，其中袁绍占有北方青、冀、并三州，曹操占有衮、豫二州，袁术占据淮南，刘表占据荆州，刘备与吕布先后占据过徐州。汉献帝初平三年(192年)，袁术以孙坚为先锋征讨荆州刺史刘表，在襄阳岘山孙坚被刘表部将、江夏太守黄祖的伏兵射死，时年三十八岁。

    据《三国志·吴志》记载：“坚薨，还葬曲阿。”唐《建康实录》也记：“后(孙坚)征刘表于荆州，为江夏太守黄祖伏兵杀之于岘山，兄子贲于坚丧还葬曲阿，收其众归袁术。”孙坚墓称高陵，“吴高陵在吴陵港，武烈皇帝所葬……土人自今称为孙坟，以其最大异于他坟，故又称大坟”(《至顺镇江志》卷12)。孙贲为何护柩葬曲阿(今丹阳)，是因为孙坚投靠袁术后，其妻弟吴景被袁术表为丹阳郡(今安徽宣城及江苏南京)太守，并一度在曲阿驻屯。父死后，孙策“载母徙曲阿，与吕范、孙河俱就景”。孙贲是孙坚同产兄孙羌(早卒)子，孙坚起兵后，孙贲追随从征。葬毕孙坚后，他统领旧部仍投靠袁术，被命为丹阳都尉。

    孙坚夫人吴氏死后，也葬在高陵。吴夫人，钱塘人。建安十二年(207年)，“太夫人吴氏薨，合葬高陵”(《建康实录》卷1)。

    孙策开创江东根据地

    孙策(175-200)，字伯符，孙坚长子。《吴志》说他：“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少年居舒城时，与当地豪杰周瑜相友善。孙坚战殁时，孙策年仅十七岁。葬父毕即渡江至广陵，酝酿复兴大计。

    孙策与广陵谋士张■商讨，说：“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卒为黄祖所害。策虽暗稚，窃有微志，欲从袁扬州(袁术)求先君余兵，就舅氏于丹阳，收合流散，东据吴、会，报仇雪耻，为朝廷外藩，君以为何如？”(《三国志》注引《吴录》)。张■非常赞同：“今君绍先侯之轨，有骁武之名，若投丹阳，收会吴兵，则荆扬可一，仇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郡秽，匡辅汉室，功业侔于恒文，岂徒外藩而已哉！”

    孙策先从母舅丹阳太守吴景处募得数百人，又于兴平元年(194年)往寿春见已割据淮南的袁术，领回父亲的千余旧部，拉起一支自己的人马。时东汉政府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见州治寿春正被袁术所占，不敢赴任，就从徐州南下渡江夺占曲阿，筑刘繇城作为临时治所，以朝廷名义将被袁术任命的丹阳太守吴景及丹阳都尉孙贲赶到江北岸的历阳(安徽和县)，派重兵据守横江津与当利口，控扼进入江东的渡口要冲。此时割据江东的势力除刘繇外，还有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和地方豪强严白虎等。

    割据淮南的袁术感到地盘不大，也想夺得江东，曾派兵多次进攻刘繇控制的渡口，“岁余不下”。孙策趁机自荐，愿以所部助袁术向东拓展。兴平二年(195年)冬孙策征得袁术同意，自寿阳发兵东南，行至历阳已拥众五六千人。正在丹阳郡探视从父的周瑜也带所部人马与他会合。大军从采石渡江，大破刘繇牛渚营，占领秣陵和江乘。继追败刘繇于曲阿，刘繇败逃豫章(江西)。自过江后孙策就注重军纪，争取民心，“军士奉令，不敢虏略，鸡犬素菇，一无所犯，民乃大悦，竞以牛酒劳军”(《资治通鉴》卷61)，部众一下扩展到两万多人。孙策先置吴邑不顾，穿南直下浙北，渡浙水占领会稽，继回军占领吴郡。

    建安二年(197年)袁术在寿春称帝，孙策趁机与他断绝关系，不久袁术败死。其后孙策夺得豫章，从豫章郡中分出庐陵郡。建安四年(199年)，再占庐江郡。至此尽得扬州六郡之地，建立了江东政权(治于吴)。孙策是江东政权的开创者，为后来孙权建立吴国打下基础。西晋陈寿在所撰《三国志》中曾加评说：“策英气杰济，猛锐冠世，览奇取异，志陵中夏……且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孙)权尊崇未至，至止侯爵，于义俭矣！”

    建安五年(200年)，孙策自吴(苏州)率军西上，先击广陵太守陈登。在丹徒西山突遭原吴郡太守许贡家客的伏袭，面部中箭，创重而亡，年仅二十六岁。孙策墓一说在苏州，一说在镇江城南(本地旧志)。墓在镇江恐为不确，一是孙策西上军事行动时其家小及行政都还留在吴，且行军途中并无良好的救疗条件；二是为何不就近葬于曲阿父墓旁，而独葬于镇江“城南”？前文已述，7年后孙策母吴夫人病故，就是合葬于曲阿高陵的。题图为丹阳孙坚高陵。